自从五一来到石家庄,只要晚上没有工作任务,晚饭后的休闲时光,我们几乎全交给了美丽的滹沱河。
“一水亘迢迢,滹沱吼怒潮。冰开回急溜,浪涌憾危桥。莽莽平沙阔,漫漫去路遥。春城如画里,雉堞大旗摇。”这是清代赵文濂的《春初渡滹沱》,在诗人眼中,春日河道冰开,滹沱河气势壮美。
滹沱河发源于山西省繁峙县,流经山西省代县、原平市,曲折回环流到河北省的平山县、灵寿县,再进入石家庄市正定。滹沱河在石家庄市河长109公里,是石家庄市最大、最主要的行洪河道,被誉为石家庄市的“母亲河”。近几年,石家庄启动了实施滹沱河生态修复工程。通过实施河槽整理、水生态修复、生态绿化等工程,形成了自然和谐、水绿交融、水美林丰的大河风貌。
因工作需要,公司在石家庄正定县设立了办事处,由于办事处上下楼必经过一家渔具店,一来二往,同事们很快就同渔具店老板熟悉了。工作之余,同事张工开始学着钓鱼,钓着钓着便成为了一种习惯。在张工的影响下,海勋也加入到钓鱼行列,从开始拜师到渐渐变成喜欢钓鱼,甚至和张工一样转变成了一种痴迷。购置了全套的钓鱼装备,尤其办事处搬到大孙村后,因为散步的地方少了,晚上的时间,同事们便集体交给了钓鱼,跟“上瘾”了似的。
2022年开春,工作刚踌躇满志起步,还没来得及打开一个新局面,疫情又来了一次反扑,让这本该是万物复苏、春意盎然的季节,又悄然因疫情增添了几分沉郁。多地实行全域静止管理,进出不便,很多工作被中断。海勋说,能够克服的工作大多已经努力了,剩下的都是几乎无法逾越的障碍。
“为了解决长时间居家办公积压的心理问题,我们想得最多的除了工作便是钓鱼。”
“只要走得开,吃完晚饭就大家一起去钓鱼,差不多到半夜十一二点再回来。”
“过来正定住一段时间吧,经常可以吃到新鲜鱼,还可以躲疫情。“海勋频繁打电话邀请我们。
五一那天,满怀憧憬的我们带上行李开车从廊坊来到了石家庄。
春夏交接季节的滹沱河是温柔的,经历了整个冬天的洗礼,春风拂过,春雨洒过,河边树木花草生机盎然,河中鱼儿成群结队欢快游弋。清风徐来,水光潋滟,滹沱河呈现出一幅诗情画意、人水和谐的景象。
这是垂钓的好季节,加上滹沱河是众所周知可以自由野钓的大型水域,尤其我们经常去的那片河滩,左边是石家庄云龙大桥,总有新人选择以夜晚灯光璀璨的大桥为背景拍摄婚纱照。右边河岸有个大型足球场,每天黄昏都有热血青年奔跑在绿茵茵的足球场挥洒汗水。毋庸置疑,风景这边优美的滹沱河畔成为我们下班后解压休闲的乐园。
“一旦天气转暖,晚上出来钓鱼的人比较多,尤其一到黄昏天气凉快的时候,鱼出来了,这是最适合钓鱼的时候。“这天黄昏,我们一车五人又来到滹沱河边,海勋和亮亮一边整理渔具,一边告诉我们。
停好车,同事们收拾渔具去水边择地钓鱼,我和先生则漫步滹沱河畔,看看钓鱼的人们,欣赏天边的晚霞,拍拍照,玩玩泥沙,细细感受滹沱河畔的静好时光。
水天相接处,轻调薄水的赭石色的余辉,黛青色晕染隐隐可见的西山,像极了一幅着色清淡的水墨画。
当夕阳收尽了最后一丝晚霞,暮色四垂。花草树木各自隐在了夜幕里,与风儿缱绻密语。云龙大桥上的路灯已经亮了,向两边延伸开去,让人心感温暖。灯光倒映在大桥下的河水中,拉得长长的。风过时,灯光的倒影散开来,碎碎点点的光一闪一闪的,不由得想起那句古诗: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不经意间,夜色中的滹沱河,变得如此迷人……
有一天傍晚,来到河边布好鱼钩,不到半小时,海勋的鱼竿动了,看到他的鱼竿被鱼拉得弯曲成圆弧曲线,围观的我们都兴奋不已:一定是一条大家伙上钩了。海勋沉着冷静地把鱼杆立起来,带着上钩的大鱼往岸上靠,看着鱼漂在水里忽左忽右,起来下去,扑腾扑腾的,水面溅起浪花,我激动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坐在不远的张工赶紧拿着网兜上前协助,四次抄网,三次被大鱼逃脱。一旁的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鱼漂处,心都快悬到了嗓子眼。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大鱼上钩,想象着鱼竿承受的大大的力量,那一刻,世界似乎是真空的,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是静止的,动的只有鱼漂……最后一次,大鱼终于被张工抄进网里,与鱼漂一起带上岸来。那一刻,所有人都激动得欢呼,那感觉真是近乎陶醉。
在这之前,我一直觉得钓鱼就是一件静态到近乎无聊的活动,我难于想象钓鱼者是怎样在无所事事的等待中熬过几个小时,甚至一整天。直到这段时间,天天跟着同事去河边钓鱼,才知道钓鱼的真相并非如此:看似简单的水面上一根鱼漂,浮浮沉沉,却是鱼群动态的信号——鱼漂如果先沉下去又浮上来,那就是小鱼群在吸食,它们口小没力气,像一群小鸡啄米;鱼漂沉下去之后,轻微上下浮动,那就是大鱼,它们吃食有顿口,会把鱼钩吸进去。
终于明白,钓鱼的实质不是守株待兔,而是狩猎。从抛下鱼钩开始,钓鱼者就要像猎人一样打起精神,时刻注意鱼漂的动态,旁人看到的只是一个鱼漂,而在经验丰富的钓鱼人眼里,鱼漂水下有个水底世界。
望远山,亲近水,听鸟鸣,闻花香。与滹沱河静静相处与陪伴的时光,如同浸染着佛性的时光之旅。每天傍晚,我们不是去看钓鱼,就是在去看钓鱼的路上,美丽的滹沱河畔成了我们最爱的打卡之地。
在河边漫步,走走看看,遇到钓鱼人,先生总要近前聊几句。钓鱼人大部分人缄默不语,一竿在手,即便是那性情暴躁的小伙子也会静若处子。如此,先生这位专门来河边看钓鱼的观众成为了喜欢讲话的不多人中的一个。一身闲适一心澄明,来到滹沱河边休闲的人,不管来自怎样的背景,都吹到同一阵自由的风。这里俨然没有界限,先生于是到处溜达,认识了几张熟面孔,但从来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彼此之间也不加微信。
观察钓鱼人久了,我注意到有的人钓到了小鱼时,下掉鱼钩便直接将小鱼扔回了水里。也有的钓鱼人只要钓到了大肚子的母鱼便立马放生了。这让我看到了钓鱼的真谛:钓鱼在钓而不在于鱼!欢乐有时不在于拥有,放手也会有快乐。钓了就放,收获的绝对是成功的喜悦和放生的豁然。
在众多钓鱼人当中,先生对一位独行侠最感兴趣。每天他都开着一辆面包车来,车前放一套折叠桌椅、一个保温杯,河边架六根矶钓杆。他悠然地调配着鱼饵,来回穿梭在六根鱼竿间。我和先生则站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他鼓捣鱼料和渔具。当鱼竿上的铃铛响起,他放下手中的活儿近前去查看。原来,我以为的铃儿响叮当是河边一阵风吹过,却是鱼儿从水底传递过来的信息。我们这才知道,民间还有挂上铃铛就完事的钓鱼方法,简单又轻松。一人一车一桌一椅,六根线频频上鱼,委实令我们羡慕不已。自偶遇这位独行侠以后,每天傍晚一到河边,我们不由自主就会关注他的存在。时隔多日,铃铛响起鱼儿上钩的其情其景仍历历在目,每每想起总令我心情愉悦,深感滹沱河畔岁月静好。
五月的一个周末,因为水位下降,河流断流后很多鱼被搁浅了,河边小水窝里面全是鱼,一窝一窝的。傍晚时分的滹沱河边,很多人在水洼里兴致勃勃地捞鱼。我们依旧沿河漫步,在步行到离水洼处不远的地方,看见有个人正对着夕阳反复拍摄。作为一个入门级的影友,先生对摄影领域颇感兴趣,他赶紧上前近看,静静地观察那人拍摄的机位角度、取景的构图和如何运用光线,并试探性的和那人交流了一下,请教了一些专业性的东西。因为得到了很有礼貌的回应,先生觉得投缘,先拿出手机跟着学拍了几张,接着和对方加了微信,希望以后有机会可以再请教。
偶遇石家庄摄影师,更觉滹沱河的神秘。水天一线、晚霞千里,生态河道,处处是景,摄影人总不会错过那些最美好的时刻。走在河畔,拍照的姿势可以更夸张和逍遥,消遣的方式可以更奇趣,你可以脱下口罩,给世界一个大大的拥抱,只要这是你喜欢的自己。滹沱河,若给它一个单词,我想,比“自在”更贴切,大概就是“静好”。这个时节,气温不高不低,滹沱河畔休闲,无论和同事好友,还是带着家人孩子,都是很浪漫舒适的体验。每天晚饭后,同事们兴致勃勃地钓鱼,我和先生这两位忠实的观众就站在河边看他们,为他们喝彩。凉爽的晚风,轻轻地吹过,即使有飞蚊在我们头顶盘旋,滞留不去,我们也不在乎。对我们来说,白天全力以赴投入工作,晚上能够来到滹沱河畔走走,抛开一切,感受大自然,和自然对话,和这个未知的世界对话,也跟自己对话。疫年大背景下,这样的日子过得也叫知足。
一个多月过去了,离开石家庄去到另外一个工作地,每每经过江河,或伫立水边,我的目光,不由渐生温婉,想起滹沱河畔的时光,温良静好。不管远处的是风景,抑或近处的人生,唯愿此生,岁月无恙,只言温暖,不语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