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麋鹿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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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4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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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文学旅程(续)

我的文学旅程

那时我订了几份报纸,几本杂志。《收获》《读书》《书屋》《当代》。《环球经济报》,《粮油市场报》。《作家报》,《南方周末报》。每次邮差来,就是我的节日。抱着那还冒着墨香的纸页闻闻都快乐。也无不开心的留邮差在家吃饭。因那邮差是我远方姐妹小蓝的老公。搬去了小河口镇,不在天鹅洲了。

每次吃饭时,他都望着我炖的那碗金黄颜色的炖蛋,大发感慨。无非去到小镇,好久没吃过这么原始黄色的真鸡蛋了,街上的炖蛋哪里有这种原始黄色的。一感慨,就拿着我开玩笑,无不把我与这原始的土鸡蛋相提并论了。说这小村厨房里,还有看如此报刊与书的人,真了不起啊,以后必将成大气候,与这原始的土鸡蛋一样长久不衰。

我那时却当写字是种排遣,一种对文字的自然热爱。并没那种奢望。就我那种状况,生存都难,还望有啥梦想?或那种贫穷并非物质上,而是所处环境的荒芜,会叫你沉沦下去。

自连年两年倒堤后,你基本上在天鹅洲看不见同年人,也没几个人。每天清寂的风就那样默然吹拂,树叶就那样一日益一日的凋落枯黄,那种几欲接近死亡的消沉与陈腐,会让你生命抵制不住。那是要没入尘土成灰成烟的。哪里还有什么心气谈文学谈梦想。可一遇见一个稍微有些共同语言的人,无不立马又激动起来,感觉那气息在滚动,在奔腾。于是不甘的拿出笔,我要写,我要让这不平常的人生,这不平常的乡村,让全世界都知道。那是因为你没有什么值得盼望的了。现实的一切都摆在那里,一年一只鞋,两年还是只鞋。三峡水库未修前,村里是没太平日子过的,特别是我们这些在家乡创有家业的人。每到夏天,无不如到了世界末日一般,一片恐慌。唯恐那惊魂之水再次袭击。淹没的不只是我的家园,更是我心灵的元气。可以这么说吧,连连的洪灾,已使我的心灵不再健康,我害怕夏天犹如世界末日。每到夏日,这里就家不成家,一片凌乱。那种凄凉我不敢回望,也不愿回望。人因躲水,无不将家里收拾得一干二净。整个村子就只有阳光。干净得一穷二白,而又喧嚣得很。干净是外表的,而喧嚣是人内心的不安。

等到你心安下来,就是秋天或是冬天了。你心中的梦想在这宁静的冬日映着洁白的雪,似乎有些活了。让你能触摸到,感觉到,甚至可以梦到。

那时我就常梦见自己的书立在同学“志”的书柜里。志是我小说《斯年憔悴》里的主人公原型。一本一本的立满了她的书柜。还梦见收到个粉丝的邮件包裹。里面全是我发表的文章,报上的,杂志上的。一篇一篇的字迹清晰。梦像是真的,并不是梦。醒来,无不揪揪自己手臂,清醒清醒自己情绪,听外面的风刮得清响,雪把树枝交得哇哇直叫,才知那不是真的,而是梦。这个时候醒来,就特别感伤。无不从床上爬起来,在抽屉里寻那些文。它们真还原好好的呆在那里。哪有在哪里发表呢?只是梦中的情形真的非常清晰,发在那个刊物杂志都写得一清二楚。难道自己曾发表过,而忘却了?这样的梦幻现实分不清了。只可惜,如今那些字,都不知面向何处?因历年洪水的搬迁与时光太过长久的沉寂,我真不知道写了它们,也找不着了。

一段时间内,会对自己特别心仪的字有印象;时间长了,有了新的心仪的字,那旧的心仪便慢慢忘却消失在印象里。那时又不像今天可在电脑里存档,存u盘。稿子丢了,就是丢了,再也寻不着,也寻不回。而事实上,那时我根本没出书,也没什么字见大世面。那梦真只是梦。只不过展示了我内心的不屈与渴求罢。

这么些年来,我写的字何止几百万,而是上千万了。搬家时,你可能看不见别的什么,唯看见满屋飘落的纸与笔记本,看见满屋我的字。看着看着居然一天过去,但没有一次将那些字看完过。看了篇,觉得好又收藏起来,搬到新家去。那时隔段时间我就收拾一回抽屉,将旧字舍弃些,将新字放进去。因抽屉装满了,要清仓才行。曾经我还为此写过一篇散文《旧抽屉》。俺博客糜鹿田野里可看到。

而实际上,我并没什么字面世,直到今天也如此。尽管我写的字可用馨竹难书来形容。但那都只是些小情小调,小灵光闪闪,成不了气候。真正著作还是最近几年的事。但从前的练笔也不是没作用,它如气血精神一样注入了我骨子。使得我如今面临几十万字的创作,而泰然自若。到目前为止,就我完成的几部小说看来,还没有一次为它们的创作而绞尽脑汁,呕心沥血,心力憔悴的。都是信手练来,水到渠成,最多只是路遇困境而苦思闷想些时候,然后立马就廓然开来。还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写作状态,没精心布局。

一个文友曾对我说,这是我最大优点,也是我最大的缺点,我小说的魅力是能直扑入人内心,但故事情节不曲折。倒是人物心理很曲折。所以俺小说是值得细读,耐读的。也须得细读耐读,才得知其中的奥妙。只是现在有几个人会细读我那些字呢?又不是名家。然而世间也有细读我字,对我无限温暖包容的人。譬如牟编,绿页。

曾经牟编就对我说,我的文字感觉非常好,是会结出硕果的;另我对自己的文字倾注了情感,这是非常重要的。这是我听到的最真诚的赞美。牟编是我第一本书《麋鹿美丽》的责编,也是第一个将我梦想成真的人。要是今生我真能成家,那牟编便是给我那家的第一人。

曾经绿页就评价我小说说:麋鹿文字的阴柔之美,不深受其苦而不能体味。

这是我听到的最中肯的评语。

现在亦有大家给我评价,说我是汉中平原的光芒。是最伟大的诗人与作家。原句是这样说的:麋鹿是一个具有丰富的情感和想象力的诗人、作家。她用她来自大地和田野的质朴而纯粹的思想和触觉写作,她神秘的自然情味,折射出万物有灵的原初感觉。她是大地和植物的精魂,让一切都在田地和身体的感触中发光。这就是麋鹿。她是汉中平原的光芒。”

这个人就是给我第一本书《麋鹿美丽》写序言的葛红兵先生。他是我敬仰的中国批评界最优秀的批评性作家。说这些,并不是为炫耀自己,而是心怀感恩。他们都是我文学路上的良师益友。是真诚爱护我的人。

做那梦后,我就开始整理些东西。去小河口镇就带给“志”同学帮我打出来。想投投稿。石首工人报没了,石首报还在。有个副刊办得不错。每次送报纸书的邮差都送我一大叠石首报。因为我是他订书的大客户嘛。

那时志大学毕业在镇上税务所工作。她单位有个打字机。记得打《弟弟》与《自尊头颅》时。她就说这两篇可以发表。当时我非常惊讶,她咋知道这是可发表的?一问,才知她早在石首报发表多篇文,只是不用真名,而是化名罢。石首报的主编还来寻过她,只是没寻着。说起来,还真有些隐士的味道,都笑死了。说实话,那时光是很快乐的,尽管遭遇了两次洪水,米厂生意早不如从前,但比起那些枯老百姓,我还是上好的。欠账也一日日还完,倘若三峡水库修建起,家里安宁了,生活倒还一日日的往好处过了。倘若能经常看见自己的文字也在报上,那就算此生圆满了。每每想这时,都是黄昏。在米厂门前的那乡路上,似盼望什么归来。

所以每次去志那里,就不晓得回家。两个志趣相投的女子就莫泊桑,屠格涅夫,托尔斯泰等名家名作谈论个不休。有次忘性了,天黑了,也没回,于是志就请我吃晚饭,找了几个老同学来陪,一时兴起,居然不想回家。玩到半夜,老公突然打来电话叫我回家。魂都吓得不在身上,立马骑着自行车一个人往回赶。深夜里,一个女子骑着自行车回天鹅洲。同学们没有一个不骂我没出息,怕老公怕成那样;可又没有一个不佩服我,这么夜深的也敢骑自行车。不怕鬼,不怕摔跤,胆子大。

可老公居然不开门,让我夜更的在门前大呼小叫了好半天。那时节是正月,米厂也不那么忙,倒是酒厂师傅那天来开业,没人做饭吃,我把这事儿忘了,该遭惩罚。正月的夜还很冷,叫了半天不开,就抖索着身子跑到后院的围墙外,放酒的周师傅起来跟我开的门。

第二日清晨起来,照常做生意。每个来我家做生意的人,都笑话我。说夜里咋地被郭老板关在门外呢?你喊门的声音,全村人都听得到。真是好不难堪。

乡间的冬夜,有多静,是你料想不到的。虽然各种生灵聊赖生息,貌似千军万马,一刻不停歇。而实质上,一点人类的声响,都会传播的非常远,无限扩张。就是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声响,何况我那么大声音喊门呢。

我是个极传统的女人,夫权在我们家是至高无上的。碍着老公的无情面,为着不让自己再难堪。往后我就不去志那里玩,也不去任何地方。这么说吧,就是回娘家,我也是急急的,结婚二十年来,在娘家也从未过过一夜。只心为家为生意。搞得志要到我家来,跟我打抱不平。忘记交代的是,志不仅是我同学,也是老公的亲表姐。志对老公说:我的表兄,你老婆实在无可挑剔,与你死守在这村里,每日围着米机农人转,难道连一回门竟出不得么?又没去到别处,就我那里,你也不放么?还半夜里把人家关在门外,欺人太甚。然后又对我说:世平,待明儿,我接你到我家住两夜去,看他咋办?

话是这样说,我哪里敢?写字于我是藏着捏着,从来都放在生活的最后头,从来都不会因此影响现实的半丁点。在家我是尽职尽责,恪守妇道,典型的贤妻良母。见着老公就像老鼠见了猫,怕得要死。生怕他说我不务正业。也因家里的确忙,酒厂,米厂,还喂猪,卖米卖农药化肥的,说起来都得半天,忙起来,当是没日夜。

那时忙的程度怎样说呢?就是一整天,夫妻两根本没时间说上一句话。吃饭也没个定性;也从不在一个桌子上吃。分开吃。一个前,一个后。老公的母亲有肥胖病,好多年久不做事了,当指望不上,本也没跟我们住一起。每次来了,就埋怨我没准时搞饭吃得。因年轻时代饿很了,得了饿病。一到时间,一准要吃饭,否则就心里发潮。搞得我生意都不做了,忙去前面店里买肉做饭。因为公婆要喝瘦肉汤。一往这时候,卖肉的妇人都会微笑的对我说,你老巴姆妈又来了吧?开始我都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问?于是她才告诉我说,每次看见你老巴姆妈来,你就来割肉,是专门给你老巴姆妈打汤喝吧?你老巴姆妈真是命好,他们郭府祖上真是发,烧了高香,弄到你这样好的儿媳妇。

就这样的生活,说起来真是没有半点开心的,最开心的当数写字。每每偷空拿出笔记本写下一段随感,心中就格外满足,比赚了多少钱都满足。若是哪天要写的东西没写出,心中就格外空落,仿佛丢失了什么。赚钱对我来说,只是生存的工具。我心中一直就只有一个信念,赚钱,看书,写字,出书。从来我没想过从文字索取什么。只想那一本本立在志书柜里的书的梦境,有天肯定会成为现实。

那时我也在石首报上发文了。断断续续发了十几篇。但我并不满足只在石首报上发。从前的愿望变成了现实,新的愿望又会产生。人总是这样贪。于是我拿着《作家报》仔细的研读,发现那里专访的作家诗人都很年轻,不过我一般大小年纪。你看人家那么成功了,都在作家报上占头条,而自己呢?心情真是很失落,听那自然吹拂的风,就格外感伤。恰遇那时,我高中时期的一个学姐,叫罗稀罕的,说是成了大作家。她那传奇的人生又激励我。那梦并不高远的,只是我还没朝梦行吧。

罗稀罕我很熟悉。因读书时,她是某男生的追求者,而某男生恰是我好友银枝的男朋友,时常对我讲他们三的一本经。无非罗稀罕追求男生而不得,而来恼她。但罗稀罕口才极好,思维敏锐,长相就太平常,矮得不得了。看见她的矮,你心里就很奇怪的平衡了。脸上还长满了青春痘。就是这样一个女子,成了大作家,那么说,我这样的女子不成作家,真是暴杀天珠啦。俺在学校时,可是发过文,风华绝代的人。高中毕业典礼上,我曾豪言,三十岁后你们将在中国文坛看见我的风驰电掣。一晃,都四十出头了,我也还没在中国文坛上风驰电掣哈。人家学姐罗稀罕肯定也不认得我啦!

正当我津津有味研究《作家报》的当儿,又发生了意外。那时,我基本知道了哪些名人潮人,还知道《作家报》办了个作家班,就像现在的鲁迅作家班一样,有高研班,初学班,还有一对一的名师指点,作品可推荐发表。我满怀憧憬选择了一个姓刘的作家,想报他的高研班。我用本子记下他的联系方式,准备着一天寄资料过去。那是非常刺激的,因为一切都是偷偷进行的,我没跟任何人说,也不敢跟任何人说。人家也根本不知道我在写东西,每每看见我拿着笔与本子,就说我在记账。我也答,恩,是的,记账。要是哪天《作家报》上也有我的东西,我也上了作家报的头条,就好了。

那种感觉是既焦躁又兴奋。只待有天梦想成真。不想这个梦想终生都没现实。

那是个炎炎的夏日,我背着锄头正要去老家地里收拾荒草,那里还留存着屋台子田嘛,栽种着玉米。邮差叫住我,给我送来《作家报》,神色有些凝重,说,认真看吧。我直觉得奇怪,他为何要交代我认真看,难道说哪次我没认真看?再说我认真不认真看,关他什么事?

不想打开《作家报》,我被股静默的哀痛袭击了。我发现这次《作家报》的刊头字是黑色的,而平时它是红色的。难道《作家报》死了?才出现了这哀吊的颜色?之前报上也稍微报道过这样的消息,但比起那些头条来,根本就不算回事,也从没放在心里。《作家报》也从未大势渲染,我看到最多的还是优秀的文字与作品。现在它那么突然死了,实在叫人受不了。我的眼泪一刹间盈满了眶。心被什么刺得深痛。它在一边忍住疼痛,一边哀嚎,天了,你怎么迟不跨,早不跨,就在我满怀憧憬时跨,不是要人命么?

《作家报》的突然跨掉,把我的梦想击了个粉碎。人免不了死,但这么大一个刊物的死掉,在我有限的生命中还是第一次遇见,还从未发生过,也以为不会发生。而现实就是这样,《作家报》死了。在我心中一个刊物只会越办越好,越来越完善,怎会死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所适从,无法相信那么大有影响力的刊物会死掉。那意味什么?我还没想那么深刻。只认为这样的事儿不可能发生。《作家报》跨了,只怪我自己命不好,注定在这路上充满坎坷。就认命吧。

没有《作家报》看了,空闲,我就端着一个茶杯,坐在树荫下,看《南方周末报》。边看边望那依然悠然的蓝天,而那悠然开阔的属于作家梦想的美好时光却一去不返,永远消逝了。

几年后,我亦不住乡下,搬到青苔。

搬家时,我用绳子将《南方周末》捆了一大捆,搬到青苔镇上之家。因为《作家报》垮后,是《南方周末》一直陪伴着我。它是份非常好的报纸,算得上是份杂志了。分几个专刊组成。其中副刊就有专门的版页,两大张报纸。上面各种风格题材的文字都有。我很喜欢。于是老想,要是哪天,自己也能成为南方周末的一个专栏写手,该多好。只是颠簸与封闭的现实生活,让我这个梦想也成为了永远的梦想,至今或者往后也未必能现实。

前些日子,貌似南方周末发生了些事儿。这个我就不详细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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