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书与买书
我有许多藏书。我有一只跟随自己“转战”三十多年的老书柜,退休前一年还新添了一个一米二宽度的三层书架;而在我的老家,还保留着一架待处理的图书。
我舍不得清理旧图书。卖旧书只是偶尔为之。清理的只是过期(不用)的教参、报纸杂志之类,实在没空间了才“忍痛割爱”的。退休前夕,我花了很多时间整理图书,分批带回老家收藏。老家的书架也摆不上了,有一部分便分送给了爱读书的同事和学生。
我爱读书,上至时政、哲学,下至民间故事,旁及天文、地理、生物、自然,只要不属“专业”的数理化学术著作及外文读物之类,无一不在我的阅读范围之内。
我读书的来源有两个:借和买。
先说借书吧。
“书非借不能读也。”借来的书,比自己的藏书优先读、用心读。当然,我远远比不上王冕那么苦读。
小学时候(中学也“有时候”)主要读物是连环画(又称“小人书”)。借到一本就如饥似渴地读,被书中故事情节所吸引,上课还拿出来(或埋头于抽屉中)偷偷读,结果被老师发现,没收了!为了还书于主人,只好拉下脸皮去找老师认错。好说的,交个检查,取回图书,欢欢喜喜还了主人;不好说的,拿不回来了,只好赔偿书主。有时赔不起,往往不了了之,双方的感情却因此受伤害了。
初中阶段,虽值“文革”时期,却赶上学校图书室向学生开放。有许多优秀的古典书籍和现代文艺书籍得以接触。第一次阅读了四大名著中的《西游记》和《水浒传》,还有很多的革命历史故事,等等。可以说,这一时期的读书,对我读写水平的提高、甚至革命人生观的养成,起了关键的作用。
尝到了读书的“美味”,又把触角转向社会,在乡邻中、同学家长中,一切有书可借的地方,借阅了一些古书,连繁体的线装《水浒》也啃了一遍。其他还有什么《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施公案》、《包公案》之类.....
高中阶段没有借书的记忆。高中毕业回乡务农,担任大队团支部书记的堂兄对我说:“我这里有一批图书,你可以借两本去看看。”于是我第一次读到了巴尔扎克、托尔斯泰等外国名家的著作,什么《狂人日记》、《复活》等等都是那时候读的,比自学考试考外国文学要早几年。
县城有图书馆向社会开放,我便骑着自行车到20多公里外的县图书馆办理了借书证,每周一次去还书、借书。那可是需要毅力的!大约坚持了两年之后,我不再去还书、借书(也不去退押金)了。
我的好朋友、老同学根祥有很多图书,我随时随意经常去借阅。我参加高等教育汉语言文学自学考试时,就在根祥那儿借阅了大量的参考书籍。
后来,我们单位(学校)图书室的规模比较大了,我便成了其中的顾客之一。我不频繁借书了,借到的书需要精读后才还回去。基本上开学初借四本,放假前归还;再借四本,假期读完,开学再换;如此循环。我的住所从乡下搬到县城后,我又在县图书馆办理了借书卡,有空便去借书,或者到阅览室呆半天。
记得有个学生叫李某,从初一入学起就不爱学习,也不听老师的话,但是特别喜欢历史,爱看历史书籍。老师们决定:只要他肯在校学习,不论在什么课上都允许他看历史书。作为历史老师,我担负起了为他提供读物的使命。我慷慨地把自己的藏书向他开架出借,尴尬的是很快就被他读完了(他几乎每天能读一本书)!我只好代他向学校图书室借,还不能满足需求,再用我的借书证到县图书馆代他借。一直坚持到他毕业走出校门,总算是不辱使命了。
再说买书的事吧。
借书总是要还的;自己买的书才可以永久收藏,随时翻(查)阅。
谁也不会猜出我平生买的第一本书是什么。告诉你吧,是舞剧《红色娘子军》。书的前面部分是配彩照的剧本,后面部分是音乐简谱。其实我哪里看得懂?我那时才七八岁吧,刚上小学,识不了几个字,更别说识谱了!我就冲着那些彩图才想买的;我父亲呢,是冲着我爱书的精神(与同龄孩子进店就买吃的玩的不同)才给我买的。书价:0.25元,相当于3本练习簿的价格吧,要三个鸡蛋才能换到。买书地点:石门供销社门市部。
除了《红色娘子军》之外,我还买了一本《红灯记》。这回不是剧本了,是纯粹的连环画故事。前文已经说到,我和我那时的同学经常会在课堂上偷看小人书而被老师没收。我的《红灯记》刚买来就在上课偷看时被老师没收了!我向老师认错、写检查,老师却让我放假再去拿;等到放假去拿时,老师却找不到我的书了!唉......
那时一般只有公社所在地才有供销社门市部,只有供销社门市部才会设有一个图书专卖柜,或者在柜台某一固定区段摆有不多的图书售卖。高中毕业后,有一次,我在石门供销社图书专柜发现一本书名叫《怎样养蜂》,正好可以买回去学习后帮助父亲饲养蜜蜂。我用方言报上书名,售货员却听成了谐音“找我两分”;连报了三次才搞清楚。售货员笑了:“我以为你要我找你两分呢,买什么书都没搞清楚,叫我怎么找你呢?”......改革开放后,供销社被各种超市悄悄地取而代之了,但我至今还时常在梦中流连于供销社门市部的书柜前!
县城的供销社不卖图书,买书要到新华书店去。我们村有个比我略小的男孩叫新华,大人常常玩笑地问他:“你的书店还开不开了?”我第一次到县新华书店买书,是在杨溪中学读高一的时候。一个星期天,我和唐光辉同学相约一起到县城买书。为了节省一点钱,加上我们所在的白干分校区没有车站,我和光辉就干脆步行,往返20多公里,回来时还顶风冒雪,累得半死。结果大失所望,新华书店里适合我们高一学生阅读的图书几乎找不到!我勉强挑了3本历史小丛书:《鸦片战争》、《甲午战争》,还有一本什么已忘了;光辉买了两本什么书我也记不得了。
1980至90年代期间,杨溪开了一家新华书店,经理名叫黄志富。我渐渐成了书店的主顾。老实说,我这“主顾”只能算“主逛”,却不是一个好买主,经济拮据啊!即使如此,黄经理还是认为我“好读书,肯学习,是个上进心强的好青年”。我在杨溪书店最大的一笔买卖是1986年1月19日(购书日期写在扉页上)与名伦老大哥每人买了一部《辞海》缩印本。此前该书缺货,这次刚到新货(1985年8月第6次印刷),黄经理及时通知了我们(那时可没手机哦!是请人转告的)。书价:28.90元。我当时正待业,此前在社(乡)办工厂的月薪是45.00元,后来到学校代课的月薪是50.00元。不知你怎么评价我?反正我对自己当年的勇气是很敬佩的,现在如果让我拿半个月的工资去买一本书那是绝对做不到的!
因为经济原因,我只能克制自己买书的欲望,常到新华书店、求知书店等处逛一逛,过把瘾。后来书店开价售书,顾客可以自由翻阅了,我的“瘾”就更大了。为了省钱,我也在地摊上买一些折旧书甚至盗版书,只要能读,管它纸质再差、错别字连篇又何妨!
淘宝网的出现为我提供了福音。近几年我买的图书大都源于网络书店,既有折扣,又是正版,所以我一下子放开手脚添了不少新书,有时还帮学生买一些廉价的教辅资料。不久前在淘宝网买了一本历史读物,收到后发现是盗版。我没有点收货键,而是花一天时间读完了全书,然后完璧归赵退还给了网店。......
总之,借书、买书,目的都是为了读书。把藏书作为某种资本向人炫耀,恰恰是无知的表现!而把图书放在书柜、书架上作装饰,其实是对图书的冷落,是对知识的不尊重!
而要读书,能借到,就不用买;能读到,就不用藏。——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