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

                  《残阳如血》 

编剧   闵志武

椰林 外景 晨

   绿草如茵, 鸟儿啁啾,到处生机勃勃……

一个身材高大、面目清癯的老年男子，胸前挂着单反相机，不时停下来拍照。

小狗阿丽（雪白的长毛黑黑的大眼睛）到处撒欢儿……

画外音：李云山老伴儿去世一年多了,他一直孤苦伶仃地生活。逢年过节儿子儿媳来看他，房间里一下热闹起来,他有些不适应。三十多年的教学生涯，他在课堂上侃侃而谈，回家像换个人似的,很少说话。老伴儿在世时,他嫌她唠叨,人没了,他总感到隐隐抑郁。儿子儿媳要接他同住,他一口拒绝。他提起他们就生气,儿子结婚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儿媳还说单位某某婚礼办的阔气……

酒店 内景 中午

餐桌上放着一个大蛋糕, 上面插着六支红红的蜡烛。

李云山和儿子李海及儿媳走进来,后面跟着小狗阿丽。

迎宾：对不起先生,不能带狗。

   李云山（露出不愉快的神色）止步。

酒店花园 外景 中午

   李云山把阿丽放到花园内。

李云山：（摸摸阿丽的头）不准乱跑。

酒店花园 外景  下午

   李云山来到花园，小狗已不见踪迹。

街路 车内 下午

   李海开车。李云山（神色抑郁）坐在副驾驶, 目不转睛地观察窗外的街路。

李云山：（兴奋）停车。

    李云山下车,在一个灰色垃圾桶旁,抱起一只脏兮兮的白色小狗,又失望地放下了。

李云山家 内景 夜

李云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无眠,快亮时才打个盹儿……

一阵挠门声和狗吠声把他吵醒,他爬起来冲到门口打开门,阿丽欢快地向他扑来。（特写）脖子上还戴着挣断的绳索……

宠物店 内景  傍晚

     李云山买狗粮,阿丽摇头摆尾地跟在后面。    

公交站 外景 傍晚

李云山在等车。

他突然身体一歪倒在台阶上……（幻觉）一个白色长方形透明的庞然大物罩住了他，庞然大物仿佛是一个恶魔，他左冲右突也出不去, 一股凉气穿过全身。

他大声呼救,人们漠然，只是匆匆地路赶

……

阿丽围着李云山不停地吠叫……

几个路人过来看一眼,又走开了……

阿丽一会儿跳到台阶上,一会儿又跳在台阶下,狂吠不止……

人们纷纷地围上来……

众人甲：（独白）看样子是心梗。

众人乙：（独白）这么大年纪不在家里呆着,出来干嘛?

众人丙：（独白）不会是想法儿弄点钱花吧?

众人丁（瞪了丙一眼）,拿出手机拨通了120……

这时,一个身着红色连衣裙, 黑色披肩发的五十左右女子走过来分开众人, 迅速蹲在李云山身旁,为他做胸部按压,嘴对嘴做人工呼吸……

片刻,李云山身体微微地动了一下, 缓过气来……

众人向女子投来赞许的目光……

女子（徐徐地出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理了理散乱的披肩发, 嫣然一笑,飘然而去。

阿丽用鼻子嗅着李云山,轻轻地摇着尾巴……

一辆救护车呼啸而来……

医院 内景 日

   李云山躺在床上, 李海提着果篮与一位中年男子走进来。

儿子：爸,公司张经理来看你。

李云山坐起来。

张经理：你好老伯,恢复不错。

李云山：谢谢,没事了。

张经理：老伯高寿?

李云山：六十。

张经理：听李海说,是一位老年女性救了你,找到救命恩人没有?

李云山：没有。

张经理：行善不留名,令人敬佩。

李海：爸,张经理想给你介绍个老伴儿。

李云山：谢谢。

张经理：我和李海说了一嘴,我公司老总的遗孀今年五十多岁,是个医生。举止娴静,知书达理,女儿远在美国,你们先见个面。

一座马鞍形大楼 外景 傍晚

夕阳照射在大楼正门的牌匾上：（特写）南海市老年大学。

李云山和一群中老年人从台阶上走下来。

一个身着红色连衣裙、黑色披肩发的五十左右女子，从他身边匆匆走过……

李云山家 内景 晚

叠印  ：

李云山擦桌椅、沙发、地板……

   李云山从鞋柜中找出一双粉色的新拖鞋……

李云山把一束洁白的百合插进花瓶,用抹布轻轻地拭去花瓶灰尘……

阿丽趴在他脚下,轻轻地摇摆着尾巴。

李云山：（独白）阿丽得委屈你一下了。

他把阿丽关进里间。

门铃响了,他打开门。

李海、张经理和一位五十左右女子走进来。女子身着红色的连衣裙,光泽柔软黑色披肩发衬托着一张白皙的瓜子脸。 

张经理：我来介绍,这是李老师,这是方婷。

李云山：你好,请坐。

方婷：（独白）是他……

公交站 外景 傍晚 （闪回）

李云山在等车。

他突然身体一歪倒在台阶上……（幻觉）一个白色长方形透明的庞然大物照罩住了他，庞然大物仿佛是一个恶魔，他左冲右突也出不去, 一股凉气穿过全身。

他大声呼救,人们漠然，只是匆匆地赶路……

阿丽围着李云山不停地吠叫……

几个路人过来看一眼,又走开了……

阿丽一会儿跳到台阶上,一会儿又跳在台阶下,狂吠不止……

人们纷纷地围上来……

众人甲：（独白）看样子是心梗。

众人乙：（独白）这么大年纪不在家里呆着,出来干嘛?

众人丙：（独白）不会是想法儿弄点钱花吧?

众人丁（瞪了丙一眼）,拿出手机拨通了120……

这时,一个身着红色连衣裙, 黑色披肩发的五十左右女子走过来分开众人, 迅速蹲在李云山身旁,为他做胸部按压,嘴对嘴做人工呼吸…

片刻,李云山身体微微地动了一下, 缓过气来……

众人向女子投来赞许的目光……

女子（徐徐地出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理了理散乱的披肩发, 嫣然一笑,飘然而去…

（闪回结束）

李云山家 内景 日

张经理：李老师从事大学教育三十多年,桃李满天下。

方婷：李老师在哪从教?

李云山：上海复旦。

方婷：我女儿复旦毕业的,现在美国留学。

李云山：在哪个系?

方婷：中文系。

李云山：欧阳红是你女儿?

方婷：你们……?

李云山：欧阳红是我的学生。

方婷：李老师怎么没留在上海。

李云山：落叶归根。

方婷：我年底要代表市老年大学参加全国中老年舞蹈大赛，请李老师捧场。

李云山：我们是校友，肯定去。

方婷：你也在老年大学上课？

李云山：学了一年摄影，刚结业。

张经理：越唠越近乎，处一处吧？

   李云山、方婷相视一笑。

老年大学舞蹈练功大厅 内景 傍晚

大厅内一面是镜子，三面是把杆。

十几个身着红色练功服白色练功鞋的中老年妇女正在练功,舞姿优美、娴熟……

一个四十几岁的女舞蹈老师边做示范边说什么……

镜子：镜子中的方婷，焦距由虚到实。正不停地摆动着腿和手臂……

（特写）汗水顺着方婷的面颊慢慢地流淌……

练功大厅走廊 内景 傍晚

方婷与一个六十左右的老年妇女走出来。

老年妇女：方婷,小红月底前能回国吗?

方婷：论文答辩结束了，这几天回来。

停车场  外景 傍晚

老年妇女：听说你最近交了男友……。

方婷：许姐……

许姐：（笑了）姐不问了,今个姐请客。

方婷：他……等我……

许姐：那你快去吧。

方婷：（打开车门）许姐，我捎你一程。

许姐：快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吉祥素菜馆   外景   傍晚

    一座仿古阁楼。

    翘角的飞檐, 雕花的门窗。

一条青石板路。  

吉祥素菜馆   内景 傍晚

   墙上牌匾：素食即素心 禅艺即生活

   方婷刚进门,  李云山迎过来。            

方婷：在哪找这么一个世外桃源？

李云山：环境不错吧？

方婷：素菜馆，你常来这吃饭吗？

李云山：偶尔。

方婷：鱼肉吃腻了，到这换换口味也不错。

   一个服务员走过来。

服务员：先生，可以上菜吗？

李云山：可以。

李云山：昨天欧阳红给我打电话，说这几天回南海。

方婷：后天到。

李云山：工作落实了吗？

方婷：还没打算好？不知道她想干点啥？

李云山：我看回母校比较好一些。

方婷：回来再说吧。

李云山：尝尝我要的鼎湖上素，鲜嫩爽滑，味美甘香。

她很费劲夹了一块，放在嘴里。

李云山：得用羹匙。

方婷：口感不错。

李云山：相传此菜是广东一位法师首创，历史悠久，为佛门名肴，素菜中的上品。

机场国际到达厅 内景 日

   站满了接亲友的人，方婷也在其中。

荧屏滚动字幕：从纽约飞往南海的A578航班正点到达……

      方婷看了一下表，时针指向十一点。     

   旅客络绎不绝地走出来，一个身材颀长的女孩儿和一个清瘦的外籍青年男子拉着箱子，快步走向出口。

   一个身着制服的男子接过外籍青年男子的箱子。

方婷：（迎过去）小红。

小红抱住方婷。    

小红：妈妈……（她转向外籍男子）我来介绍，这是我妈妈，这是皮特。

皮特：（操着流利的华语）伯母你好。

方婷：你好，皮特。

小红：再见皮特。

   皮特摆摆手跟着男子走了。

饭店 内景 日

   餐桌上摆了很多菜肴。

方婷：妈妈给你要了你爱吃的雪衣豆沙。

小红：（大口吃起来）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真有点饿了。   

方婷：皮特……

小红：皮特爸爸是美国人，妈妈是中国人，他在南海长大，我们是同学。

方婷：仅仅是同学关系吗？

小红：他在追我……

方婷：婚姻问题不是小事，你要把握好。

小红：妈妈，我会把握好分寸。

方婷：好了……吃过饭回去好好睡一觉，倒倒时差。

小红：我下午得去看看老师。

方婷：是李云山老师吗？

小红：妈妈，你怎么知道？

方婷：回去慢慢跟你说吧。

李云山家   内景 傍晚

李云山正浏览电脑中照片。

荧屏：河道纵横，如梦如幻的江南水乡；如诗如画，风光旖旎的科尔沁草原；海水湛蓝，碧波荡漾的大连海湾……

阿丽汪汪地叫起来……

   李云山开门。

    欧阳红拿着一束雪白的百合花立在门外。

欧阳红：老师好。

李云山：什么时候回来的？

欧阳红：中午到的。

李云山：快进来。

   欧阳红把百合花放到花瓶里。

   李云山从冰箱中拿出一听可乐递给她。

欧阳红：谢老师。

   欧阳红来到电脑前。

欧阳红：老师，这些照片都是你拍的吗？真美！

李云山：哦，这几年出去摄影采风拍的。

欧阳红：摄影可以锻炼身心，是一项很好的户外活动。

李云山：论文答辩还顺吧？

欧阳红：勉强通过了。

李云山：什么内容？

欧阳红：浅论西方象征主义文学。

李云山：爱伦．坡和波德莱尔是象征主义文学的先驱。

欧阳红：我对象征主义文学涉猎很少，爱伦．

坡的作品主题阴暗、晦涩，很不耐读……

李云山：爱伦．坡的小说多以变态心理，表现爱情，死亡等内容，历史上对爱伦．坡的评价，毁誉不一。

欧阳红：（笑说）总算过关了。

李云山：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欧阳红：没想好。

李云山：想不想回母校？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下，现任主管人事的副校长是我的学生。

欧阳红：谢谢老师的好意，我恐怕胜任不了教师的工作。

李云山：以前不一直想做教师吗？

欧阳红：这几年在国外接触了不少行业，教师还不是我的最佳选择。

李云山：在国外镀了几年金，眼界不一样了？

欧阳红：（笑了笑，叉开话题）老师，我妈妈说她认识你？

李云山：（微笑）她怎么跟你说的？

欧阳红：她说慢慢告诉我，你们不会是……？

李云山：让她慢慢跟你说吧……我去烧几个菜，在我这吃饭吧？

欧阳红：不了老师，我还有约会。

迪斯科舞厅 内景 夜  

   一群衣着时髦的男女青年，在疯狂的蹦迪。

旋转的彩灯……

强烈的音乐……

跳动的脚……

   扭动的臀部……

   欧阳红和皮特对舞……

欧阳红的主观镜头，皮特朝着她做鬼脸…

…

休息厅一隅 内景 夜

   欧阳红和皮特喝咖啡。

皮特：我妈妈要见你？

欧阳红：是工作的事吗？

皮特：不光工作的事，还有……

欧阳红：还有什么？我可没答应做你的女朋友？

皮特：是准女友。

欧阳红：我该回去了，我妈妈肯定着急了？

皮特：不想听听我们的未来安排？

欧阳红：你说?

皮特：我妈妈想退下来，让我接班。当然她要辅佐我一段时间，过渡一下。

欧阳红：我做什么？

皮特：自然是给我做秘书了，我可以关照你。

欧阳红：不需要你的关照……我要独立承担一个部门。

皮特：你觉得你适合在哪一部门做？

欧阳红：公关部。

皮特：你的性格能力没说的，只是……

欧阳红：只是什么？你觉得我会那么贱吗？

   皮特沉默下来……

车内 夜

    皮特开车。欧阳红坐在副驾驶，她望着窗外不断闪过的夜景沉思。

方婷家附近路口 外景 夜

欧阳红：就停这吧，太晚了就不请你进去了。

（下车）

方婷家客厅 内景 夜

   欧阳红拖着疲惫的身体进来，见坐在沙发上的妈妈怔住了。

欧阳红：妈妈还没睡？

方婷：我在等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欧阳红：和皮特去蹦迪。

方婷：你知道现在是几点了么？

欧阳红：不就凌晨一点，我在美国，每天休息都两点钟以后。

方婷：这是中国。

欧阳红：（打了个哈欠）妈我累了，睡了。

老年大学舞蹈练功大厅 内景 日

   太阳照射进屋里，地板上泛着刺眼的白光。

在钢琴优美的音乐声中，方婷等十几个中老年妇女在跳舞……

   钢琴上流动的手指……

白色练功服，旋转的身体……

   轻盈的脚步，红色的舞鞋……

指导教师：停……

   音乐戛然而止，舞步停了下来……

指导教师：非常好，休息十分钟。

   方婷用纸帕擦额头的汗水，坐在许姐身边。

许姐：小红回来了？

方婷：还带回个洋鬼子。

许姐：小红交外国男友了。

方婷：天天蹦迪到深夜。

许姐：看开些吧。

方婷：唉……自己的刀学削不了自己的把……

许姐：现在的年轻人……

音乐响了……

    她们站起来……    

椰林 外景 夕

椰林沐浴在夕阳中……

李云山牵着阿丽站在林边。

     路边一阵儿汽车喇叭声……     

李云山向路边走来。            

方婷从车门下来。            

方婷：这地方挺幽静。

李云山：我每天早晚在这里遛弯、拍照。

方婷：闹中取静……

李云山：要不上屋里坐？

方婷：这就很好。

李云山：小红工作安排了？

方婷：放着老师不做，去一家私营公司。

李云山：年轻人自己闯一闯也好。

方婷不语。

他们沿弯弯曲曲的林间小径款款地走着…

…

李云山：半年了，不知你对我们的事怎么考虑的？

方婷：怎么说呢？

李云山：小红曾问过我，我一时真不知怎么回答好？

方婷：我希望能多一些了解。

李云山：我后天去外地采风。

方婷：学校组织的吗？

李云山：几个影友自发组织的。

方婷：得去多长时间？

李云山：半个月吧。

方婷：明天我送你吧？

李云山：不用送了，你们排练那么紧张，还有两个月就要参加比赛。

方婷：每天练到很晚。

李云山：要劳逸结合，毕竟一大把年纪了。

方婷：你也要注意休息，最近身体还好吧？

李云山：还行吧，总得药跟着。

方婷：平时活动慢一点，饮食清淡些。

李云山：我想走之前，请你和小红吃饭。

方婷：还是我给你践行吧，就去素菜馆，我要见见那个皮特。

街路 外景 日

   一辆路虎越野车在飞快地奔驰……

吉祥素菜馆   内景 日

   欧阳红拉着皮特的手快步走进来。

欧阳红：老师好，这是我的同学皮特。   

皮特：老师好，伯母好。

李云山：（与皮特握手）你好。

   方婷微笑着点点头。

李云山：皮特华语说的不错。

皮特：我妈妈是中国人，我在南海长大。

李云山：中国也是你的故乡了？

皮特：我生在中国，长在中国，中国就是我的故乡。

方婷：你爸爸妈妈都在中国吗？

皮特：妈妈在中国，爸爸两头跑。

   方婷向一个服务员摆摆手。

服务员快步走过来。

方婷：上菜。

   皮特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

皮特：（站起来）对不起，我接个电话。（出画）

   片刻，他匆匆走进来。

皮特：老师、伯母失陪了，家里有急事，我得回去。

   欧阳红跟着皮特走出去。

   一会儿欧阳红进来。

方婷：出了什么事？

欧阳红：皮特妈妈晕倒住院。

方婷：病很重吗？

欧阳红：还不清楚，正在抢救，我去医院。

方婷：快去吧。

欧阳红：再见老师。

李云山：再见。

李云山：我看皮特这个年轻人还不错。

方婷：有钱人家的公子……

   桌上摆满了菜肴。

李云山：要了这么多菜。

方婷：（笑了）我们吃。

   手机铃声……

方婷：（接电话）什么……心梗猝死……怎么这么快……     

   李云山神色黯然。    

方婷：钱再多有什么用?有个好身体比什么都强。

李海家 内景 日

   李云山与儿子儿媳吃饭。小狗阿丽趴在桌子下。    

李海：爸，你们这次出去摄影得半个月吧？

李云山：差不多，阿丽得放你们这几天。

儿媳：（眉头微皱）咋喂？

李云山：狗粮我带来了，每天喂两次，水不能断，每天早上要带它遛弯。

儿媳：这么麻烦。

李海用脚踩了媳妇一下。

   媳妇回踩他一脚，踩在阿丽爪子上，阿丽旺旺地叫起来。

李云山：算了，我托邻居照顾几天吧。

李海：爸，别麻烦邻居了，放我这吧。

李云山缄默。

李海：后天几点火车？

李云山：上午九点。

李海：我去送你。

西式酒吧  内景 夜        

    灯光灰暗。

音箱放着肖邦的小夜曲，优美、感伤的旋律在空中回荡……

皮特和欧阳红坐在酒吧一个角落里。

皮特一杯接一杯喝酒。

欧阳红夺过皮特酒杯。皮特拿起酒瓶打开，

一饮而尽。

欧阳红：你不能喝了。

皮特：别管我，拿酒来。

皮特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

桌上地下放了十多个空啤酒瓶。

欧阳红扶起皮特向外走。

皮特：我不走，拿酒来。

   一个服务生过来。

服务生：小姐埋单。

欧阳红掏出二百元钱放到桌上，扶着皮特出去。

车内 夜 

   欧阳红开车，皮特躺在后座。

别墅 外景 夜

车在一幢有黑色栅栏的别墅门前停下。

欧阳红按门铃。

片刻，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妇女开门。

欧阳红：阿姨，皮特喝醉了。

   欧阳红打开后车门，和中年妇女一起搀着皮特走进卧室。

卧室 内景 夜

   欧阳红和中年妇女把皮特放到床上。

   皮特吐了一地。

屋中酒气熏天……

中年妇女拿来擦布，清洗地面。欧阳红打来一盆温水，用毛巾给皮特轻轻地擦脸。

中年妇女：小姐，要不要做碗面汤。    

欧阳红：不用了。

中年妇女：那我下去了。

欧阳红：你休息吧阿姨。

欧阳红为他脱下衣服，盖好被。    

   皮特发出轻轻地鼾声。

   欧阳红坐在椅子上，一阵儿困意袭来，恍惚间她来到了一个优美的所在：夜幕笼罩下的城市，月光皎洁，四处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她与皮特亲密的搂抱着在街路上行走，喃喃细语……遽然电闪雷鸣，大雨滂沱……皮特不知去向？她大声呼叫皮特，从梦中醒来……

皮特：你怎么了？

欧阳红：（来到床边）没事，你酒醒了。

皮特：不好意思，让你受累了。

欧阳红：我该回去了？

皮特：太晚了，住这吧？

欧阳红：我还是回去吧？

皮特：（拉住欧阳红的手，把她拉到怀里）今晚陪我好吗？

欧阳红：不……不要……

   皮特紧紧地抱住她，吻她的唇、颊、眉……

   灯灭了，一切陷入黑暗……

方婷家客厅 内景   日

   欧阳红开门进来，她蹑手蹑脚往卧室走去。

方婷卧室门开了。

方婷：站住。

   欧阳红停住脚步，微微地低头。

方婷：昨晚你在哪？

欧阳红：皮特喝醉了，我陪他……

方婷：是陪睡吧？

    欧阳红顿时脸变得通红……

   方婷甩手给她一个嘴巴……

欧阳红捂着脸，哭着跑出户外……

练功大厅走廊 内景 下午

方婷和许姐并排走出来。方婷脸色煞白，略显憔悴。

许姐：你今天不舒服？

方婷：这些天下面总流血。

许姐：赶紧去医院查一下。

方婷：已约好了。

医院妇科诊室 走廊 下午

   方婷和一位老年女医生推门出来。

女医生：方医生，明天上午做宫颈摄影吧？确诊率比较高。

方婷：谢谢李教授。

方婷家卧室 子夜

屋中没有亮灯。

方婷合衣躺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

李教授（画外音）：通过宫颈摄影和刮片细胞学检查，基本上可以确定宫颈癌……

   （特写）一颗大大的泪珠顺着她面颊慢慢地流下来……

金岬角 外景 黄昏

    方婷攀上了金岬角，久久地俯视海面。

   湛蓝的天空，清澈的海水，展翅翱翔的海鸥……

   落日的余晖渐渐染红了海面，远处的岛屿呈现出橘黄色……

吉祥素菜馆   内景 晚

方婷和许姐坐在靠窗的一个座位用餐。

许姐：你得病的事小红知道了吗？

方婷：还不知道。

许姐：应该告诉她了？

方婷：离家出走了。

许姐：怎么弄的？

方婷：成宿在外鬼混，我打了她。

许姐：孩子大了打不得，伤感情。

方婷：前两天打来电话，向我道歉了。

许姐：孩子的事顺其自然吧？

方婷：有病后我没啥念头了，选个日子把他们的婚事办了吧。

许姐：和小红说了吗？

方婷：说了。

许姐：和皮特的家人见见面，双方家长也得商量一下。

方婷：皮特妈妈去世后，他爸爸办完丧事就回了美国。皮特和他爸爸沟通过，美国人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一切随缘。

许姐：什么时候办？

方婷：仲秋节后吧，简单搞个仪式。小红和皮特准备去欧洲度蜜月。

许姐：你的病得抓紧治疗？

方婷：等办完小红的婚礼，舞蹈大赛结束吧。

许姐：那怎么行？不能耽误治疗。

方婷：已经是癌症晚期了，我要珍惜这最后的时光。

许姐：（哽咽）方婷……

方婷：（微笑）昨天我去了金岬角……站在角顶上俯视大海，景色真美。

许姐：你爬上金岬角了？

方婷：假如在角顶一跃而下……

许姐：太残忍、血腥了……

方婷：也很壮丽……

许姐：不许你胡说，好好活着。

方婷家厕所 内景 傍晚

    方婷起身回头看马桶，血迹斑斑……一股腥臭味袭来，她按下冲水器，来到水池洗手。镜中的她明显消瘦，脸色苍白……   

客厅 内景 傍晚

   方婷坐在沙发上，微微闭着眼睛，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手机铃声……

她拿起手机，话筒传来李云山的声音。

话筒：方婷，我云山，刚下飞机。你方便吗？我们一起用餐。

方婷：我今天排练有点累，改天好吗？

话筒：那你好好休息吧，哪天我们再聚。晚安。

方婷：（手微微颤抖）晚安。

酒店大厅 内景 日

   大厅装饰一新。

皮特与欧阳红的婚礼正在举行。

钢琴曲《梦中的婚礼》缓缓响起……

新郎身穿黑色燕尾服，手持高顶大礼帽和穿着白色婚纱礼服的新娘在男女傧相的陪同下走向台上……

音乐声中新郎新娘在傧相的协助下，进行结婚戒指的交换仪式。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一组表现来宾的镜头。（叠印）

李云山、许姐看着台上的新婚夫妇，露出微笑。

   方婷眼睛闪动着泪花……

皮特的父亲端着举酒杯与一群来宾交谈。

大厅洋溢着热烈欢快的气氛……

老年大学舞蹈练功大厅 内景 傍晚

表演队正在紧张地排练。

优美的舞姿，伴随着动听的音乐……

方婷脸色苍白，额角渗出滴滴汗珠，突然她身子一歪倒下去，大家惊叫着围过来。

许姐抱起方婷，轻轻呼叫。

许姐：方婷……方婷……

众姐妹：方婷……

医院病房 内景  日

   方婷躺在病床上，许姐正用匙给她喂水。方婷微微地睁开眼睛，流露出感激的神情。

许姐：吓死我了。

   方婷微笑。

许姐：告诉小红了吗？

    方婷轻轻地摇摇头。

     门开了，一群老姐妹手持花篮走进来，屋中顿时盈溢着浓郁的馨香。    

   姐妹们围坐在方婷的身边。

姐妹甲：方姐你好些了吗？

方婷：好些了。

姐妹乙：方婷，马上就要比赛了，你是队里的主力，要带我们拿到好成绩。

方婷：（语言有力）一定。

姐妹丙：方姐，这周预演你参加不了吧？

方婷：我争取参加。

姐妹甲：教练让我给你代好，她今天有事来不了。

方婷：代我谢谢她。

    方婷的手机响了……

众姐妹：（站起来）你好好养几天，我们回去了。

   方婷拿起手机，向众姐妹挥手告别。

话筒（画外音）：妈妈你好吗？我们在巴黎……

方婷：妈妈一切……都好……你们都好吧？

话筒（画外音）：我和皮特都好，昨晚我们登上了埃菲尔铁塔，巴黎夜景好美呀！

方婷眼睛湿润了……

话筒（画外音）：妈妈，你在听我说话吗？

方婷：我在听。

话筒（画外音）：妈妈，皮特要跟你说话。

话筒（画外音）：妈妈你好，我们玩得很快乐，我会照顾好小红，你放心吧。

方婷：谢谢，谢谢你皮特。

话筒：（画外音）妈妈，你们舞蹈大赛什么时间开赛？

方婷：下月一日。

话筒（画外音）：妈妈，我和皮特会赶回去看你的演出，再见。

方婷：再见。

医院病房 内景  晨

     方婷从洗漱间出来坐在床上，李教授和几个医生推门进来。    

方婷：李教授早晨好。

李教授：你好方医生，今天感觉怎么样？

方婷：还出血……

李教授：尽早做放射治疗。

方婷：我想等等。

李教授：不妥，会耽误病情。

方婷：我想好了。

李教授：那先用药物维持吧。

剧场演出大厅 内景 下午

   舞台上方横幅：全国中老年首届舞蹈大赛

会场两侧装饰一新，五彩缤纷的气球，彩带点缀的非常漂亮，充满了一派快乐的气氛。

舞台下面黑压压地坐满了观众，李云山、

欧阳红、皮特也在其中。

比赛正在紧张进行……

身着笔挺西服的男主持人来到台前。

主持人：最后请南海市老年大学舞蹈队。

   十几个身着红色练功服白色练功鞋的舞蹈

队员来到台前，方婷白色练功服，红色舞鞋，

走在前面……

优美的钢琴声响起，表演者伴随着乐曲翩翩起舞。    

旋转的彩灯……

优美的舞姿……

随着音乐的旋律，渐渐加快的脚步……

随着舞蹈的变换，舞伴们随即分开，旋又合拢……

   方婷飞快地旋转，鲜红的舞鞋，像一簇燃烧的火焰在旋转……

李云山端着单反相机不停地按动快门……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特写）欧阳红和皮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大幕缓缓地合上。

一会儿，大幕又缓慢地拉开，全体演员来到台前谢幕……

   台下观众站起来，报以雷鸣般的掌声……

后台化妆室  内景 下午                         

   许姐和舞蹈队的人边卸妆边兴高采烈地交谈。

队员甲：方姐跳得太美了……

队员乙：节目完时，方姐几乎站不住了，我扶住了她……

小红和皮特走进来。

许姐：小红你们来了？

小红：我妈妈呢？

许姐：我一直没看到她，大概去了洗手间。

剧场停车场 外景 下午

   欧阳宏和皮特站在车边，欧阳红打手机。

话筒：对不起，你打的电话已关机……

   李云山从剧场走出来。

欧阳红：老师……

皮特：老师好。

李云山：你们好。

欧阳红：老师，我妈妈不知去哪了？

李云山：我也去了后台，以为她回家了。

欧阳红：妈妈知道我和皮特来看她演出，约好一起回家。

许姐从剧场匆匆走出来。

许姐：小红，找到你妈妈没有？

小红：许姨，我妈妈车不见了，可能开车走了。

皮特：上车，我们马上去找。

   他们上车。

车内 下午

许姐：（眼圈红了）你妈妈没跟你说，她半年前查出宫颈癌，已是晚期……                      

欧阳红：（流泪）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姐：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欧阳红：妈妈，你在哪里？

李云山：偌大个南海市，这样找等于大海捞针，我们要有目标。你妈妈经常去哪？       

欧阳红：以前妈妈经常去街心广场跳舞，这几年我在国外……

许姐：（紧张）我想起来了……她可能去了金岬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