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细雨几日，街上苗圃中的老树下竟发出些新鲜的灰白的蘑菇，旧枝上绽开的新绿已渐渐转为青碧，在湿润中使人感受到一种什么生命的颤动。两三只麻雀在黛青的石砖地上啄着什么，机敏而又仿佛是迷惑的转动了两下小脑袋，又飞到一边去了。还有一只不知其名的胖乎乎的鸟，比麻雀稍大，浅灰的羽毛中有一道白，蹦蹦跳跳的。它们不太怕人。

几名比丘尼在等着过马路。她们都穿着灰色僧衣，打着黑色的伞。暗黄的伞骨是竹制的。

她们看上去几乎都是一个样子，只是有两位背着用棕色皮革装饰的深蓝色帆布包。这是从哪来，又要到哪去？她们低着眉，沉默地从我身边走过。

于是我很想去江边那座寺看看。

也许是因为没有人来，僧人连门都掩了。院子里有些菩提树的落叶，香炉还在，不生烟火，其中散散的未焚尽的香杆，很像残冬江边的芦苇。江水似乎涨上来一点。

六七点钟的样子，天色渐晚。老奶奶还算利索的翻出一盏灯来挂在摊车上。老爷爷说她把灯挂歪了影子落得不是地方影响他操作，她说是他这个老头自己偷懒不擦擦灯罩换换灯泡。语未毕，老夫妻两人齐声大笑，我也笑。雨间或从伞的边缘滴落，糖炒栗子温暖的甜香弥漫开来。一只米黄色的小猫呆呆地坐着，尾巴弯在左边，一会儿又甩在右边。我见过它；前几日，我看见它在一丛草里打滚，但也说不准，或许是在同那丛草打架，或许是在寻什么东西，因为看上去非常认真。然后它爬起来，用带着点惊讶的好奇眼光望着我。此时它正望着空荡荡的街道，马路对面也没有什么东西，不知道它在看什么。

天光黯淡，行人二三。

雨渐渐密了。天空的蓝灰色越来越深，到了一个特殊的时间，忽然就变成黑色了。平时常不出门，今天却待了这许久。再不回家的话，他们该着急了。

伞缘微抬，我看见，朦胧雨雾中，每一盏路灯的光都晕染开来。

我看见，万家灯火。

我把红线 折折剪剪 放不下地 放不下天

我的执念 万千千千 又见人间 月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