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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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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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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晓”

戴晓10岁那年暑假,父亲戴卫带着他在中国画研究院驻地、北京颐和园内的藻鉴堂深造。那时候的藻鉴堂,大师云集,李可染、蔡若虹、叶浅予、黄胄、蒋兆和等等,每个名字说出来都如雷贯耳,每位画家都可以说是中国画界的圭臬、翘楚。

戴晓在大师们身边那真是个小,可他的小,并不是没有一点儿存在感。

他知道能见到这些大师的不容易,能得到他们指点一二都是梦寐以求的荣幸,可他也知道小楼外的荷塘好玩,小鸟、知了、青蛙总是在叫他,高声催促他赶快溜出去跟它们玩。当大师们在客厅里热烈地讨论绘画技巧、技法时,他的注意力却在黄胄先生的烟盒上,有这么漂亮的烟盒,他可以在小朋友们面前好好炫耀一番了。他一支接一支地给黄胄先生递烟,黄胄先生哪能不明白他的“小心思”呢,便让他给大家散烟。很快,漂亮的空烟盒就到手了……

16岁时,父亲带他去北京,问他想要什么礼物?

他说,也许以后不能跟这些大师们常见面了,希望跟他们每个人有一张单独的合影,今后我办画展时用。

父亲深以为然。他如愿达成了愿望。

后来,他求学、工作、恋爱、成家、出国深造……时间的流沙在不断覆盖年少时的画家梦,那些珍贵的照片也在岁月中泛黄褪色。

30年过去了,他终于从“小”到“晓”,长大了,懂事了,晓得了艺术的奥妙,洞悉了艺术的真谛。他决定办这次画展,兑现16岁时的诺言,向当年对他寄予厚望的前辈们致敬。

戴晓不属于特别勤奋刻苦的那类人,却是一个聪慧的人,有趣好玩的人。

出生于艺术世家,自小耳濡目染,加上扎实的基本功,走书画创作之路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他临摹父亲的人物画,几乎到了“乱真”的地步,可在得到父亲认可的瞬间,他却突然感到了沮丧。

他不能一辈子躲在父亲的阴影里。他画得越像,就越找不到自我。

他不喜欢按部就班的生活,不愿被条条框框束缚着。他知道,如果逼一逼自己,也能成为别人期望他成为的样子。可他就是说服不了自己。

在出版社工作,需要有本科文凭,他一使劲就考上了四川大学。在四川大学教书,需要有博士文凭,他一努力就考上了日本千叶大学。当他博士学成归来,人们告诉他,评职称评教授,每年得在什么样的刊物上发表多少论文,他忽然感到自己这一辈子不能这样,被一根无形的鞭子没完没了地抽打着前行。他毅然决然地放弃“铁饭碗”,他要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

因为父亲,他有很多机会与中国画坛的名人大家交流。有人觉得这是难得的机遇,可他反而不敢轻易走职业画家这条路。哪条道上都矗立着前辈,他永远是他们身边的那个孩子。

有一次,他与山水画大师关山月先生长谈了一个多小时。他自认为“阅山”无数,总觉得心目中的山都长满了树,郁郁葱葱,并不像关山月先生画中的那个样子。关山月说,那是因为你走得太少,看得太少了。

其实,他也画过山水,他喜欢山水画着色的部分,层林尽染,色彩一层层丰富饱满起来的感觉。但也仅此而已。

当他沉醉于画荷花却突然有人要他画牡丹时,他才理解当年有人要父亲画苏轼,为什么父亲会那么抵触。他当时以为,父亲正在画李白,换个帽子换个衣饰,不就成了苏轼么?现在,他终于明白画家和画匠的区别:画家需要心到意到,笔墨才能抵达艺术的境界。当你心里都是荷花时,却要你去画牡丹,这就好比两个知心朋友交流正酣,非要硬生生插进一个不入格的第三者,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扫兴的事呢?

戴晓喜欢自由自在、特立独行,他不愿意一辈子只干一件事。

画画,对他来说,更多的是一种从小养成的习惯,跟种花养鸟一样,一种兴趣爱好。

很多人都有过在花鸟市场挪不动步的时候。鲜花绿植、花鸟鱼虫,什么都新鲜,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搬回家去赏玩。

戴晓也一样,自小就喜欢逛花鸟市场。妈妈不同意他养鱼养鸟,他就偷偷在床底下养,在爷爷奶奶的掩护下养。不同的是,年龄的增长并没有改变他的爱好,甚至,他将这爱好变成了生命的一部分。

他专门设计打造了一处美轮美奂的生态景观,一个完整的自然生态系统:足有两层楼高的用热带与本土植物构造的生态雨林天井,大树、巉崖、青苔、各种蕨类植物,鸟、树蛙、蜥蜴、蛇、昆虫,还有单独养殖的蛙、蜥蜴、鱼……面对这些可爱的动植物,留存在记忆深处的童年仿佛被瞬间激活,可望而不可及的少年往事,生机勃勃地展现在我眼前。

戴晓是个魔法师,把童年的梦境变成了现实。

夏天,他在楼顶露台上栽荷花、种稻谷,养萤火虫、青蛙和小鸭子。他说,没有什么能比在夏天的夜晚听蛙鸣看萤火虫更浪漫的事了。他喜欢跟小鸭子、鸟儿们玩。一个人花一两个小时静静地看鱼、赏荷花,也能兴致盎然。

每个生命都充满了魅力,都值得“相看两不厌”。当他走过,鱼会朝他摇头摆尾的游过来,鸟儿会向他飞过来,用悦耳的叫声吸引他的注意力……它们认得他,想同他说话,跟他呆在一起。

他认为,办公室不应该是个枯燥乏味的地方,而应该是诗意盎然、生机勃勃的地方。在这样的环境里,人才会心情舒畅、灵感勃发。在这样的环境里,还有什么事做不好呢?

他喜欢把画在纸上的美好移植到生活中来,也喜欢把生活中的美好用画笔记录下来。

让艺术走进生活,让生活充满艺术。戴晓做到了!

戴晓用一维的线条画出了三维的生命,这是我对戴晓花鸟画的直觉。

伫立画前,我总是忍不住有一种共情的想象——

戴晓铺开画纸,调好颜料,摆好笔墨,

一阵微风掠过,荷花们在相互点头致意,荷叶们在竭力抑制激动的颤抖,

一只小鸟带着伙伴飞回来了,

一条鱼游了过来,它后面还跟着一群鱼,

几朵玉兰开着开着就开到了画纸上……

戴晓的花鸟画,给了我一个观鱼赏鸟的新视角,那是某一瞬间游过的一尾意念之鱼,一竿想要对我诉说些什么的瘦竹,一只爱吃醋又充满幻想的小鸟……

只有真正爱花爱鸟爱到骨子里的人,才能画出花鸟的神韵,画出花鸟与人和谐相通的意境。

透过这些画,我能感受到戴晓的内心深处,依然住着那个调皮的少年,他专注着每个小生命,单纯地热爱着它们。

这个世界有无数的事物供我们选择,选择单纯还是复杂、美好还是丑陋,其实都在我们一念之间。选择什么,最终都是我们内心世界的映照。

人生是一个过程,人与人之间最大的差别也许就是这过程中的创造,戴晓的创造就是:他向我们展示了一个独属于他的花鸟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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