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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每木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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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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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秀芹装满爱的104岁淡定

梅锦明

104岁张秀芹,第一次登门见到她时,表现得比我还焦急。她问我找谁,说儿子外面去了。我说找您。有你儿子电话吗?她说儿子一时不会回来。我拿出手机,指指屏幕。她说看不清。我说你若有儿子电话,我打他,让他回来。她噔噔噔往外走,脚步轻捷又快速。我想拉住她,担心她走路被什么绊着,有个闪失。走出一段路,发现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她走路一点不像104岁的老人,每一步都轻快、有力。

这个时候,正是午后的阳光,太阳高高挂在头顶,既温暖,又明媚。老太快步走在我前边,我紧随其后。这时看清她,一身有些宽大的花点子单衣,干净利落。身子有些瘦削,双手甩动有力,一头芦花色白发浓密闪亮……我在心里惊叹,这是一位104岁的老人吗?她真有104岁?岁月难道忘了磨蚀她的生命?

拐进最西边一户人家,女主人迎了出来。她说老太除了耳朵听不到,其他什么都好。什么都吃得进,只嫌少给她吃。我说我来看看她长寿的秘诀。她说有什么秘诀!她没有秘诀,她就是身体好,不见老。我跟她开玩笑说没有秘诀就是秘诀呀。

她说,你倒是厉害,给你说准了。这老太,104岁了,还赚钱呢。天天念经,一扎经卖二十元。我过年时买了她三百元经。她拿上三张百元大钞,在手上甩呀甩,呵呵的笑。人家都信她念的经,一百岁老人念的经,管用!

女主人搬过凳子让我坐,一边用手机打电话老太儿子,说有人来采访你娘,快回来。儿子回复正有事,让我明天上午来。

我小方桌旁坐下,知道他们乡里乡亲,一定清楚老太的情况。她正包着小馄饨。小方桌上,一盆鲜肉馅,一袋皮子,手脚麻利地用筷子勾起肉馅,一头皮子折过来,另头折过去,点上水,一掐,一个小馄饨排进了盘子里。速度之快,令我眼花缭乱。她说在家门口开了家小吃店,一大早就生意好得很。只是不容易,累。

老太自顾在女主人边上坐下来,自然,亲近,倒像是一对母女。我们聊着老太和老太一家,我有千百个问题提出来。老太安静地坐着,肯定听不到我们聊什么。

忽而,她站起来,向外走去。我说她独个儿走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女主人说,她健着呢,常来我家,不会有问题的。

过了半个小时,女主人大概包上两盘子馄饨的光景,老太又返回来,她说让我到她家去坐坐。从她的眼睛和语气里,感受到她是那样的真诚和热情。应该说,她不认识我,我一介陌生人;也不明白我的就里,居然像对待亲戚或者乡邻一样招呼我,无意识中,体现出了她的好客和善良,很有些让我感动。

第二天上午,如约与她儿子碰头。她见我再次到来,满脸堆笑迎我进门。今天她换了身淡色的外罩,显得比隔夜更利落和年轻。再有,脸上的笑,更舒展,更柔和,好像皱纹也少了许多。我心里生出更多的惊奇。

哦哦,大半应该是因为她儿子在家了,心里踏实了,对我这个不速之客也没有了招待不周的愧疚之感。

当我端上热茶,在堂前与她儿子聊开话头后,老太坐进她的房间,靠在椅子上,闭起双眼,全身心地进入了她的念经时空。

中途乘他儿子给我倒茶的当儿,我插进她的房间,看到她静得出奇。一长串的佛珠,一粒一粒在她指间滑动,下去一粒,上来一粒,一丝不苟。嘴巴轻轻的翕动,默念着经文。佛珠转一圈,她就拿起一个盆里的珠子,放到另一个盆里记数。一个盆里的珠子全数搬到另一个盆里,一堂经就念完了。经是念在灯草上的,没有人看得见,也无法知道是有是无。这是她的信念,从来不会有一丝丝的偷工减料。儿子说她,记忆力特别好,经文都在她的心里。还有小时候的事、养育五个孩子的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常要家长里短地讲给人家听。再有,家里哪个东西放哪里,怎么放,都规规矩矩,工工整整,从来不马虎。冰箱里放什么东西,有时,儿子换了地方,或者丢弃了,她都会问个清清楚楚,一个东西也逃不过她。还特别细心,白天只要儿子不在家,会把大门上好锁,门背后再靠上一张小凳子,有人来敲门或者推门,她听不到,但会看到凳子振动,就会从她的房间出来开门迎客。

昨天她就是这样为我开的门。

其实,老太在漫长的岁月里,也经受过各种磨难。她第一次婚姻老公早逝,丢下两个孩子,一个7岁,一个5岁。再婚招婿进门,又生下三个孩子。养育孩子是她最大的辛苦,缺衣少吃的年代里,她总是宁可饿着自己,也不让孩子受苦。中间又有女儿、女婿、一外甥因病等早逝,给她很大的打击。慢慢,她领悟了佛的信念,常常到村东的万寿庵去诵经拜佛,超度逝者,也超度自己,让自己的灵魂有所寄托,有所沉静;慢慢的,她开始用佛心来看待尘世的来来去去,心越来越安静,做事,越来越细心。用心对待她的热爱,用心对待她的生活。

诚然,她也不是那种纯粹的佛徒,只是半知半解,半佛半俗。既不看破红尘,也不俗不可耐;既做凡夫俗子,也淡定自己的生活。无论四季如何轮回,她随遇而安,与69岁的小儿子一起住。小儿子烧什么,她吃什么,她总想着法帮衬小儿子,像洗衣服、晾衣服这些在家门口的活,抢着帮小儿子做。她知道,小儿子一个人,不容易,在家既要做男人的活,特别是家门前的老屋里,开了个做包装箱的加工场,制箱、检验、搬运、推销都是他一个人干,既是个体力活,又是一场智慧的竞赛;又要干女人的事,像买菜烧饭、倒马桶、给她擦背等等……小儿子忙上忙下,样样做,她心疼小儿子。

纵观我的采访,细细为她总结,她的幸运是她一生碰上了二个人。一个是一辈子爱她、护她的老公。儿子说,他打小就看到父亲,什么重活都不让母亲干,母亲只要做好家务活,曾经的双抢、发担、挖河等重活,母亲都逃过了劫,身体没有受过任何损伤。父亲81岁过世,对母亲没有一天不是恩爱有加。张秀芹享受着爱,也倾注出自己的爱,是这个家最大的幸福,也是她内心最大的平静。

眼下,又有了小儿子的孝道之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小儿子给母亲打理出了一个最好的生活环境和最舒心的心理指向。总是不厌其烦地做上母亲最爱吃的饭菜。有些做不好的,上街买,如菜馅的大馄饨,再如鸭脖子、鸡头等特色菜肴,买回来让母亲慢慢的品味。母亲虽然牙齿全脱了,但她喜欢这样的味道。儿子最开心说起的是,母亲从七十岁开始就吃上了天然蜂皇浆,一天吃一次,天天不拉。儿子总是挑最好的买,一有掺假,母亲一口就能尝出来。来不得半点马虎。儿子介绍,母亲从来不生病,摔过三跤,连骨头都没有伤过。

可爱,因为是你自己的可爱。今生今世,都活在可爱里,一百岁肯定不嫌长。张秀芹,还会活出更长的平凡和快乐。

2020年10月12日夜写于草香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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