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 容

梅锦明

小静姑娘单眼皮、小眼睛，但配上柳眉、樱桃嘴、瓜子脸，香梅镇机关里没有人觉得她的眼睛有什么不漂亮，相反，小静姑娘抿嘴一笑，眼睛弯弯，柳眉弯弯，细皮白肉，怪招人喜欢。

刚学校毕业就踏进香梅镇机关的小静姑娘，则觉得都因为自己是严镇长的女儿，人家才讨好她，奉承她，口是心非的夸赞她，说难听点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十足的虚伪、世故。她猜测，这些人在背地里一准挖苦她、嘲笑她、贬损她，说你看看，你看看，镇长女儿呢，什么了不起，单眼皮，小眼睛，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这种两面三刀，小静姑娘见得多了。人家总喜欢借着夜里来给她爸爸严镇长送礼。出现在她爸面前，没有一个不是点头哈腰、卑躬屈膝的样子。过后，她听到背底下总有人骂她爸爸是贪官、死要钱、吃死人不吐骨头……但机关里的人当面，从来不这样讲，都是说尽好话，说到你飘飘然。

小静姑娘很痛苦，她想，要自己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儿，也许就不会为这单眼皮、小眼睛烦恼、苦闷了。单眼皮，小眼睛，反正不像电影明星要靠脸面吃饭。

双休日，小静姑娘下了决心，去到城里花上5000元给做了个双眼皮、大眼睛整容手术。她喜滋滋的，一直对着小圆镜照，觉得自己像电视节目里的演员了。

星期一上班，小静姑娘怀着特别高兴的心情。她想，机关里的人一准会大吃一惊。想象着大家第一眼看到她吃惊的样子，她的心怦怦直跳，好激动。

一上班，谁都工作很杂、很忙，没有人发现她的不同寻常。小静姑娘突然觉得机关里的人其实没有把她这个镇长女儿放在眼里，根本就没有看重她。她有些发恨地想，机关里的人只看官位大小，都是势利眼。

临近吃饭的时候，小温首先发现了小静姑娘眼睛的变化，小温以为小静姑娘在双休日哭了鼻子，弄得眼泡红红的、肿肿的。小温惊讶地说：“呀，小静你的眼睛怎么啦？是不是星期天被你爸爸训话了？”

小温一叫，机关里的人都把目光齐刷刷的盯在小静姑娘的脸上。大家细看后发现，小静姑娘不像上星期的小静姑娘了，一双眼睛没有了风韵，脸孔上僵僵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好似失去了迷人的魅力，觉得小静姑娘真是弄巧成拙，脸孔丑了。

小温提醒大家说：“小静姑娘这是整容了。”大家一听纷纷议论起来，有人说小静姑娘真舍得花钱；有人说这一整反整坏了面容，尤其一双眼睛做成了吊眼皮、翻白眼……大家七嘴八舌，把整容医生骂了个狗血喷头。小静姑娘十分伤心，逃进卫生间，掏出小圆镜，照来照去觉得自己的面容真的糟糕透了。

小静姑娘第二天请了假再去城里，打算重做手术。她跟整容医师大吵一场，整容医师说：“屁话，你的眼睛本来漂亮？漂亮还要整容？告诉你，把你以前的眼睛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够不错了。”小静姑娘说：“我爸爸是一镇之长，你们这样欺负人，我要叫我爸爸来找你们领导说话。”然后既是哭又是闹，把旁边的顾客都吓跑了。医生无奈，答应给她补救。小静姑娘第二天上班，居然让机关里的人嫌得更不行，妇联的黄阿姨说：“你呀，整什么容！依我看还是老样子好看！”黄阿姨的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小静姑娘犹豫三天后，又第三次进城去，她回来机关，大家更是叹惜地说：“小静姑娘的眼睛弄成四不像了。”

小静姑娘犯上了糊涂，一边痛苦地陷入在是好是坏的纠结里，一边觉得机关里的人就会颠三倒四，他们才是真正的四不像。

这样一想，小静姑娘像发现了真理，吊起眼皮看人，自感看进了人们的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