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赖源溶洞

探访赖源溶洞

马卡丹

初次探访赖源溶洞，一晃竟然40多年了。

年初，中央电视台科教频道播出介绍福建珍奇的多集记录片，其中一集就叫《仙云奇洞》。一看片名我的心头就不由一阵激动，这个最初由我命名、僻处深山的溶洞，40多年间屡经各种报刊转发，今天竟然由央视拍成记录片了。

1974年冬，20岁的我在连城县水电科当学徒，主要工作就是抬抬标杆，测测水平仪。忽然接到通知要我去赖源勘察渠道，同行的是另一位学徒。从县城乘4小时车到达黄地大队，再徒步穿行林海2个小时，这才到达赖源公社所在地下村。第二天一早下村大队支书、革领组长、民兵营长、文书，以及公社水利员，陪同我们一起出发。民兵营长持一杆步枪开路，民兵副营长持一杆步枪断后，我们几个各擎一支粗木棍走在中间。原来赖源山中新近发现了华南虎，心头不禁有点忐忑，这才悟到派我们两个学徒担此大任的缘由。好在人多势众，隔一二个小时民兵营长就朝天放上一二枪，算是敲山震虎。到黄昏归来，连老虎的粪便也没瞧着一泡，倒是两只小腿被山蚂蝗吸了个鲜血淋漓。还好这次勘察不过走走过场，只此一遭，接下来的三二天便可自在游玩了，这就有了赖源溶洞之行。

此前并不晓得赖源有溶洞，一见真是相见恨晚。原来赖源溶洞还成了群，且三个比较著名的溶洞都有故事或传说。好吧，就踩着故事传说游溶洞，也不枉我们被山蚂蝗吻了两腿，华南虎惊了一场。

最先游览的溶洞叫石燕岩，在距下村2公里的中村大道旁，相传有一群燕子避雨集于洞壁，“雨止视之，皆化为石，”因而得名。其实石燕是一种类似蝙蝠的动物，一大群黑压压悬垂于洞顶，我们进洞不过10余米，便惊得石燕们翩翩群飞，倒把我们吓了一大跳。看看坑坑洼洼的地面满是石燕粪便，探探黑漆漆的溶洞深处岔洞横生，想想这个洞可是有故事的。说是好多年前有一个戏班子在洞口避雨，兴起走进洞天深处，结果全都出不来了，每逢风雨，在洞口就会听到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呢！这么一想，壮起胆子再走了个10来米，就再也迈不动步子了。

退出，再访第二个洞：水牛洞，也在中村，距石燕岩不到一公里，从大道拐进小路，走个百余米吧，有水声淙淙自洞中传出，入洞，原来洞里是一条暗河，水量不小，水色清冽得有些寒意，循洞侧勉强前行大几十米，深处仍是暗摸摸难辨深浅。传说从前有一群鸭子，逆着流水游进洞去，数天后竟从40里外的邻县万安公社游出来了。我们没有鸭子的本领，进到深处恐怕游不出来。只好作罢，出洞，回首，看流水在洞外似乎成了一个潭，水牛洞，是说水牛在洞口可以洗澡吧？其名大俗。听水声潺潺如琴弦弹拨，其声幽冷，何不就叫幽琴洞呢？少年的我不知天高地厚，一时兴起就高声喊了出来，没想到同伴、向导都说好，这一个名字居然就此传开了。

第三个洞就是仙云洞了，在上村的半山腰。隆冬里腾腾热气自洞口冒出，仿佛云雾就是从那个洞里出生的。当地人叫它“出气洞”，这更俗了，未进洞我就给它更名“仙云”，没办法，更名瘾上来了，终是年少轻狂。我们从洞口小心进入，感觉人包裹在暖暖的云雾中，倒也有点成仙的意味。只是渐进渐热，恍惚中又觉呼吸有点紧，进洞不过三几十米吧，依旧退了出来。向导说里边还深得很，有一年公社电影队把发动机放在洞口，一帮人拉着长长的电线摸索前进，电线拉到底了也没到达洞天深处，只是看到里边宽如大礼堂的大厅，看到数不清的石笋、石钟乳，真漂亮啊！

三个洞其实都是浅尝辄止，却没妨碍我给两个洞都改了名，而且，随着不久我的文章《赖源三奇洞》的问世，随着后来的各路文人纷繁引用，报刊频现仙云、幽琴两个洞名，原先的水牛洞、出气洞倒近乎无人知晓了。其实于今反思，水牛、出气两个洞名倒更原汁原味，自有山野的味道。我不知道自己年少轻狂时的所为，于我自己，是幸，抑或不幸？于赖源溶洞，是幸，抑或不幸？

看着央视记录片中赖源溶洞的镜头，那美轮美奂的石笋、石钟乳，那世所罕见的珍稀动物暗河龙鱼，那溶洞之外茂密的森林、宽阔的草场，赖源，竟然基本保持了40多年前的生态，这是赖源最大的优势，实在可贵！旅游开发势必进入这片净土，赖源人理所当然应该享受开发的红利，可是，当灰姑娘成为了白雪公主，当无数游客在这片洞天福地间撒欢，赖源，你还能保持在我、在人心中永存的美好吗？

哦，赖源溶洞，为了你走出深闺，年少的我曾献出最初的热情，而经历了40多年的起起落落，当你就要名满天下的时候，我的心头，却不能不漫上一丝忧虑。但愿，在旅游大开发带来巨大商机的时候，这片土地依然能称作净土；在巨大商机带给赖源人大量财气的时候，赖源人的心中，依然有未曾污染的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