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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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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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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龟漫忆


龙龟是一个山村,在梅花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腹地。

快10年了吧。那一年举办“梅花山笔会”,厦门与龙岩2市作家分数组深入梅花山,探讨人与自然的关系。我这一组4人:厦大的教授、上杭县的部长、连城县的美女作家,还有我,由一个乡干部领着,从大车到小车,从小车到摩托,再从摩托到步行,到达龙龟的时候,天已薄暮。连续几天下雨,暮色与雨雾双重笼罩着的龙龟村影影绰绰,感觉中除了雾就是树,除了树就是竹,除了竹就是屋,那屋像是长在树丛中、竹篁间的,和谐而自然。隐隐约约传来几声犬吠,却不见犬,那吠声应和着风动树叶、春笋拔节的音响,一派天然。“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老子的理想境界于此,似乎有点暗合。

餐桌上端来的都是山货,以笋领衔:笋干、冬笋、竹子笋、苦笋……咀嚼中让你想起户外的竹林,感觉自己像熊猫正在竹篁间大嚼。酒是山民自酿的水酒,甜而不乏后劲,粗瓷碗满上,三巡下来,教授、部长与村干部早已面红耳赤称兄道弟了。印象中一个8、9岁模样的小女孩几度探头进来,又迅疾缩回,是嘴馋了吧,我要招呼她,村干说:“不用理她,她是领你上她家住的。”

夜渐深,让一个小女孩等在门口,等在雨雾中,于心何忍?我坚辞出来,牵着小女孩的手,就着小马灯的微光,在七弯八拐的山道上跌跌撞撞,心中多少有些不快:他们仨都住就近,独我住远。想想却也释然:教授是远方来客,理应优待;部长是本县首长,怠慢不得;美女人皆怜之,能不关照?当然只能请我劳动双腿了。小女孩的手很冷,看样子衣衫也很单薄,这样的雨夜让她前来接我,我的心中不由一阵怜惜。“读书了吗?”“二年级。”“家里几口人呢?”“爸、妈、哥、姐。”答话简短、拘谨,一时,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住的好象是她家的左厢房,土墙,木窗棂上蒙着塑料纸,屋里就一桌一凳一床,桌上一面小镜子,镜子边有些女孩子的小玩艺,还有课本、作业簿,床上没蚊帐,被褥倒整洁,躺着,似乎能闻到一星廉价香水的味儿。这该是小女孩和她姐姐的闺房吧?山里人待客真诚,总是把最好的房间让给客人,一般都是未婚女孩的闺房。今夜,小女孩和她的姐姐住哪儿呢?她衣衫那么单薄,家里肯定不富裕,不会有更多的被褥的,让了我,她们也许就要受冻了。小女孩的姐姐,想必正是青春美少女的芳龄,生活在这样清纯的山水间,应该出脱得秀气水灵吧?枕在简陋的枕头上,那一星廉价香水的气息微微撩动鼻翼,不由人心旌摇荡。

夜里响起了雷,大雨敲打着屋顶,风把窗上的塑料纸扯得哗哗响,朦胧中醒来有些惊惧,在闪电的忽明忽暗间发愣。龙龟此刻在雷雨的世界里,除了雷声风声雨声再也听不到半点声响,全村的人都在雷雨中屏息静气不敢作声,那么小女孩呢?小女孩的姐姐呢?她们把铺位让给了我,是到哪一个小姐妹那儿寄居了呢?在生疏的床铺上骤闻雷声,小女孩是在颤抖么?心,忽然有了些莫名的牵挂。

好象是雨止后渐次睡去,醒来却听得屋外的声响,声音有些惊慌。匆匆出门,不由呆了:昨夜里山体滑坡,屋前的院坪,连同浴室、厨房的一小块,都降落在近百米深的谷底了,余下的部分,墙土、碎瓦铺了一地。好险啊!要是滑坡更厉害些,整座房不就全下去了么?主人一家有的发愣,有的机械地在碎片中捡拾,小女孩呆呆地站着,我走过去,轻轻地攥住她的手。

龙龟这个村名如何得来我无从探究,总觉得龙行于天龟行于水,道法自然,这个村名有点天人合一的味道。听说这些年龙龟更富些了,不少青年外出打工。小女孩一家呢?搬到别处了,还是砌起护坡住在原来的屋里呢?她的哥哥姐姐也去打工了吗?如今她正是如花的年龄,那曾经孱弱而发冷的手,今天该是洋溢着青春的温热吧?

忽然觉得10年前龙龟那一夜,真是我记忆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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