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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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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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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峰过尽是故乡

千峰过尽是故乡

马卡丹

雨后青山,斜阳在半空刷出一道长虹,长虹之下,丛山之中,一脉清溪,数株古树,簇拥着一座溪亭,分外养眼……

微微闭眼,感受高铁的车轮飞转,昨夜的梦境又一次浮现脑际:清溪、古木、溪亭、长虹……故乡的景致,曾经多少回出现在梦境之中,早已无法计数了,而昨夜,我甚至在梦里吟出了小诗两句:溪亭度雨湿秋光,垂虹新霁卧斜阳。

两句小诗似乎有些意思,像是画,又像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意境。潜意识里,我怎么会写出这样的两句呢?或许,小诗根本不是我所写,只是我在某时某地无意间邂逅而得。平日里,它深藏面目,蛰伏在大脑沟回之间,是我的梦让它重获自由,它解放了,它与我的梦境相依相融。我知道,无论它是否出自我的手,它都是我的梦境最真实的写照、最贴切的标签。

睁开眼,铁龙奔驰,晨雾间,一片片田野、一幢幢楼宇交替而过,一座座青山、一道道沟谷接踵而来。或许,当千峰过尽的时候,梦中的故乡就将扑进我的怀抱?一念及此,又是两句小诗脱口而出:梦醒铁龙驰万里,千峰过尽是故乡。

一首小诗,虽难登大雅之堂,却是我的梦境与清醒境合作的结晶,不由我敝帚自珍。靠在高铁座椅上,轻轻念叨,一遍又一遍——

溪亭度雨湿秋光,

垂虹新霁卧斜阳。

梦醒铁龙驰万里,

千峰过尽是故乡。

渐渐,我的意念集中在最后一句上:千峰过尽是故乡,千峰过尽,千峰过尽……

故乡于我,意味着什么?那是孩提的欢乐谷,那是青春的集中营,那是我曾倾尽洪荒之力逃离的所在。故乡这棵大树上,我是那片总想高扬的叶子,飙风骤来,我迎风而起,御风而去,那么欣喜,那么决然,那么义无反顾。“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吟诵着《红楼梦》里薛宝钗这两句诗,有多少豪情多少狂妄更有多少无知在我年轻的心中翻涌。飙风没有把我送上青云,它只让我远离了故乡,只让我在岁月的雕琢下摸爬滚打,伤筋动骨,“尘满面,鬓如霜”。多年以后我不再吟诵“好风”,心头一遍遍滚动的是“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是“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地将我召唤”。只是,“相见时难”,故乡还会有我的田园吗?还会有古木垂虹掩映下的溪亭,会有蓝精灵一般的蜉蝣,停歇在清溪畔的草丛吗?

千峰过尽是故乡,在如今的我与故乡之间,已横亘千峰万壑。但万壑千峰终有尽头,即如此刻,高铁飞驰,故乡与我,正不可遏止地越来越近。只是,我为什么未曾感受到那归乡的欣喜,反倒是有一点:近乡情怯?故乡,还会是我心目中的故乡吗?

其实,我心中的故乡,从来不是故土的本色,在朴素的泥土色上,一定会有绚烂的色彩流转,带一丝激情,带一抹浪漫,带一颗心的飞扬。我心中的故乡总在别处,多年之后我终于明白,当年走出故乡,那不是逃离,那是寻找,那是为了给躁动的心一颗芭蕉扇也扇不动的定风丹。“此心安处是吾乡”,苏东坡的知音朝云千年前就曾这样吟唱。遗憾的是安我心的这颗定风丹我始终未能找到,离开故乡这么些年,我总在现实的罡风中上下左右翻飞,却始终找不着北。我离现实的故乡越来越远,而让我安心的“吾乡”却并未贴近,依然远隔万壑千峰。什么时候方能千峰过尽,什么时候我才能真正贴近“吾乡”,贴近我的精神故乡?

其实,我离开故乡,正是为了寻找更高意义上的故乡。故乡是一种精神属性,这样的“吾乡”,注定只能端坐在我的心头。大半辈子寻寻觅觅之后,迟钝的我方才领悟:我是带着故乡离开故乡的,我是带着故乡寻找故乡的,故乡本就长在我的心中,我为什么迟迟不懂向着内心奋勇跋涉,为什么迟迟不懂穿越内心的万壑千峰?

高铁在飞驰,千峰在雾霭间若隐若现,风姿绰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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