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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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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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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夜跑

夜跑

依然是晚上,都收拾妥了。我换上衣服和鞋子,戴上耳机,顺手拿起鞋架上一枚小巧精致的绿色夹子,把耳机的线挽了一个圈,结结实实地夹在领子上。出门下楼,等待我的是路灯,它不语的站在那里,我却知道,我从它昏暗的光里感受到的动力,那是心情起跑的按键。顿时脚下轻快起来,这晚上,这静谧,便是我的。

从家门到小区的院门,是热身的仪式,脚步由慢渐渐加快,这段距离刚好,出了院门真正的跑才算开始。这不是胡乱计算的距离,却也不是翻书或者百度查询的基于哪个理论,是偶然一次出了院门才开始跑起来,相同的路线回来,发现比往常来的轻松,一路几乎没有停歇。身体是属于自己的,身体告诉我,这样的热身也是属于我的,无需计算,无需效仿。

和跑步一起的,还有音乐,出了小区的门,萦绕于耳机中的旋律带动了脚和腿的节奏,胳膊的摆动,继而是呼吸的频率。这些的带动源于音乐所挑动起来的神经,这一切又源于当下音乐的主人。

先是向东,约四五百米的距离,路右侧是几个小区,所以街道上人比较多。出门就能遇见三两一起出来散步的人,两个的大多是夫妻或情侣,三个的是男人或女人手里,又或是男人和女人手里牵着一个。我躲闪着从他们中间跑过,眼睛也躲闪着看他们,生怕会打扰他们的惬意与幸福,由此,他们的惬意与幸福更多了,因为也被我偷去了,他们的分毫不少,我的平添了几分。

第一个转弯的地方,是一个有红绿灯的丁字路口。每次恰好赶到红灯亮时,心里都不免窃喜,可以停下来偷懒,缓和一下愈渐急促的呼吸,给自己一个不得不停下的借口。像许多事情一样,做的久了便会发现潜藏于其中的奥秘,在将要到达红绿灯路口的时候,于无意中有意的调整脚步。

过了路口往北,路灯很亮,散步的人少了,匆匆忙忙骑电动车和自行车的多了。路灯一定是知道骑车的人们,心里装着等待他的家人、爱人,贡献出它最大的能量了。也不都是匆忙的人,我曾在这里,见过一个骑电动车的小伙儿,两腿耷拉在地上滑动着向前,陪一个女孩慢慢走过,我回望他们的背影,恍惚一张唯美的图画渐渐和那两个背影重合。这段路很短,思绪还没有跟上脚的速度,便又该转弯了。

向西这条路,是跑程中最长的一段。大概因为临街是老旧小区的缘故,相对于其它的路有些窄,路灯只有马路中间的一排高高耸立,路上便暗了一些,路面上的两个井盖凸显了出来,引起我的留意。路虽然暗,散步的人却并不少,偶尔还会遇见迎面也跑过来的人。记得夜跑后第一次遇见也同样夜跑的人,就是在这条路上。那天转过弯,刚刚摆正直冲向前的姿势,那人已经很近,两三米的样子,对面跑过来,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扎了一束低马尾。我们都在跑,两个人的速度加在一起,缩短了我们相遇的时间,使时间更短,按物理的思维去想只是几秒,而那一侧身的擦肩而过激起的共鸣感绵延了相遇的时间。我没有看清楚那人的脸,却分明感受到她心意相通的笑容,似乎看到她对我点头,和我一样。在这夜里,暗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跑步的人,她的心里必定有个信念,我猜想,因为我也有,跑步的人都一样吧!

也是向西的这条路,左边有一个新建的停车场,白天还有些车停在里边,晚上闲置了,就有人开辟出来娱乐。爸爸妈妈带孩子在这里打羽毛球的,骑自行车的,也有几个孩子在玩耍,大人聚着聊天的。孩子从学校回来,释放一天的顽皮。大人从格子间里、柴米油盐里出来,聊聊一天的琐琐碎碎,开心的大家一起开心,不开心的大家或倾听或安慰或共情之。这一天,就在这样暗夜里的细语中结束。

我正跑着,看到对面一个小男孩两手紧握车把,眼睛直盯着前方,身体前倾奋力地骑着自行车。距车子一米的后边紧紧跟着一个男人,想必是男孩的爸爸,他小跑着,两只脚和两只手已经做好了呼之即出的准备。那呼是无声的,在男人的眼里,更在他的心里。妈妈是不同的,路边的残疾人坡道,两个四五岁的孩子在上面玩耍,一个穿了滑冰鞋,一个骑了自行车。女人站在坡道的下边,两只胳膊张的大大的,两只手撑开着,一边说着什么,一样做妈妈的我猜,是在嘱咐着要怎样安全下来,一边和孩子一起开心的笑啊闹啊!

这样跑着,就转向南了。向南是临着市中心广场的路,左边是商铺,右边隔了一条单行道便是广场。我总觉得“中心”不算是个广场的名字,像是个没有名字的孩子,为了好叫,又必须有个名字,就有了这样一个中心广场。广场刚建起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去过,初去是听说那里建了音乐喷泉,周末的时候会开放,那几年周末就会去广场看喷泉,也只是为了喷泉。喷泉建在广场中间,簇拥着一个红色龙的雕塑,龙盘旋着翱向天空,龙头向空中延伸着,仿佛瞬间这龙就腾空而起,一道红光闪过在蓝黑色的夜空里,给过我很多遐想。后来知道中心广场是有个龙城广场的名字,所以是龙,因为我们这里被称作龙城。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

前几年,由于工作的地方在广场附近,我每天都要穿行于广场。每天早晨上班,看到广场北门已经在散去的跳广场舞的人,偶尔晚上开会到十点后,广场里影影绰绰的散布着几对年轻的情侣。忙碌了一天,从有限穿越到无限的空间,那样的欢喜雀跃,我想,我没有错过刚刚广场上这一晚的欢腾。

这几年,去广场的次数越来越多,广场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因为后来单位搬了地方,我就再很少看到早晨的广场,倒是下午有几次路过,隔着一条马路就听到从广场那边飘来起伏的曲子,奏慢了我的脚步。远远望去,穿绿衣服拿绿扇子的一群,穿红衣服拿红扇子的一群,都挥舞着扭动着,互相映衬着,绿色和红色交相辉映在葱翠的自然中,别有一番韵味。

若说白天的广场是含蓄的、内敛的,晚上的广场则是直率的、粗犷的。晚上的广场,小孩子们滑轮滑;少年们滑滑板,也有手拨吉他的,拿着麦克风唱歌的;年轻人成双结对十指相扣,留着一地浪漫在广场;老人们打门球,跳舞,活动不便的也要坐在那里,听着看着哼哈着,就是融入其中了。广场里阵势最大的要数北门的一个足有一二百人的广场舞队伍,队伍前面放着一个半人多高的功放,发出的声音振颤着心脏,足以调动起广场舞人的每一个跃动的细胞。想起几年前,这里不过二三十人,如今也发展壮大成这样的排场,真是不可小觑。要说最婀娜的,则是广场中心西侧的新疆舞,大妈们穿着地道的新疆舞服,大叔们头顶新疆花帽,融合着音响里放着的新疆舞曲,抖动的身体像花儿一样在广场中开放。广场的灯光五彩斑斓,花草树木铺垫着画布的背景,广场的人点缀在这光里这画布上,浑然一体,构成了一幅栩栩如生的天然和谐画作。

跑过这条临广场的街向东转弯,就是回去的路了,我逐渐放慢跑步的速度。路边的长椅上还坐着白发的老人,健身器材上还有在锻炼的人,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家,也许过了大半辈子,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时间,自由的,安全属于他们自己的,要好好的享受一把。

回到小区,耳机里的音乐旋律仍激荡在脑际,慢步往家走,经过小区的广场,我抬头寻找南边的那颗星星,它总在那里,是每次夜晚走到这里,我都会看见的那颗。那颗星隔了浩瀚的星辰宇宙和我遥望,我没有看到过它的闪烁,却看到了它的笃定,它就在那里,我想直到它陨落的那天,它会一直在那里。希望它也能看到我。

喜欢夜跑。喜欢一路跑来欣赏沿路的风景,那是一片心的风景,它朴实美好,浸润着心灵;喜欢夜里氤氲着的灯光、丰富、浑厚,感染着胸怀;喜欢在晚上的沉寂中感受静,在黑夜里感受光,沉寂里的静蕴藏着力量,黑夜里的光给人希望,拥有力量又怀揣着希望的人,即使有一时的困顿迷茫,也总是会一直向前的吧!

走到家门口,我关上音乐收起耳机,打开门喊,我回来了!女儿从卧室跑出来扑向我。这一晚,又什么都拥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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