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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天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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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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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小说参赛作品:《姑娘丫头》



1参军

 

    一大清早,东大巷就像炸了锅,惊天新闻:“孙大奶家的小姑娘参加新四军了!”在整条街不胫而走、口口相传,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妇们,三一群五一党,都丢下手头事,去找各自要好的小姐妹议论去了,再就是大妈奶奶们,都聚到某个角落,七嘴八舌:“姑娘丫头,抛头露面,不成体统!丢人现眼!”

    家在街中心的王大奶刚把小鬏梳好,手上还沾着抹头发的水,媳妇兰花拎着只菜篮子就冲进来,把小脚王大奶吓得打了个趔趄,老人家一把抓住条台腿,才勉强站稳,她那平日做婆婆的威风一怒而出:“你找魂呢,失失慌慌的,做尼的?”兰花一扫往日的温顺,一把抓住婆婆的胳膊,喊道:“姆妈,不得了,听说孙大奶家孙春儿参加新四军了!”王大奶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兰花重复了一遍,王大奶听懂了,她大惊失色:“真的假的?”“真的,真的,一条街人全晓得了,说昨天偷偷报了名,今天一早就跟一帮新四军宣传队的小子们在后大场学唱歌跳舞扭秧歌呢。”王大奶不相信,她使劲眨了眨眼睛,说:“孙大奶的家规有名的,春儿敢越规矩去抛头露面?走,看看去。”兰花一手挎起菜篮子,一手扶着婆婆急急忙忙出了门,刚走到街里,迎头遇见了李大妈,她迎面就问王大奶:“大奶奶,你老听说了没有?孙春儿参加革命了?”王大奶说:“不能听人家瞎说。”李大妈说:“哎呦喂,一条街的人都晓得了,还能瞎说?”“眼见为实,走,去后大场看看。”李大妈一听,搀起王大奶另一只胳膊,三人急忙奔后大场。

    到了后大场,嗬,老邻居的奶奶大妈媳妇姑娘们基本上都围着大场看呢,还交头接耳、指手画脚的,王大奶搭个凉棚一看,一场的兵,有的练操,有的练刺刀,只有几个女的,都剪着齐耳短发,但都不是镇上的,王大奶又朝一群扭秧歌的望去:“哎,那个穿小红花褂子的还真像是春儿呢。”“大奶奶,那就是春儿。”不知谁家的媳妇还是姑娘满腔羡慕应声回道,王大奶仔细一看,还真是的,甭说,孙春儿那小腰扭起来,还真蛮好看的,两根小辫儿跟着一甩一甩,既精神又俏皮,兰花说:“妈,你看春儿跳得还真好看。”王大奶看看媳妇那眼热劲儿,撇撇嘴说:“好看什么好看,姑娘丫头出头露面,也不怕丢人现眼。”兰花不敢吱声,羡慕地看着。王大奶拉拉媳妇的手说:“走,跟我去找孙大奶。”

    孙大奶和王大奶是多年的好姐们,两家相距一条小巷,老姐俩过去常在一起一边做针线,一边说笑,有时互相戏弄,家里有个大情小事,择时凑在一起商讨商讨,自从前年孙大奶那做教书先生的儿子带了几个镇上的连王大奶儿子在内的年轻人奔赴延安之后,王大奶总觉得是孙大奶儿子撺掇他儿子去的,心里落下块病,虽然她知道腿长在儿子自己身上,但有时谈着谈着就与孙大奶斗起嘴来,加上她俩都是只有一个儿子,虽然孙大爹在商会,但进项不多,儿子撂下媳妇和吃奶的孙子,还有个孙春儿,孙大奶为了贴补家用,就在巷头摆了个烟摊顺带卖些针头线脑的,老姐俩就没有原来那么跑的勤了,但遇到大事心里互相还是亲的。兰花知道婆婆的用意,是想逮住春儿参加新四军的这事去泄泄愤,所以她借故说:“妈,我要去买菜呢,你老一人去吧。”王大奶看看媳妇手里的空篮子说:“好,我一人去。”说着扭起小脚,三步并两步奔东大巷头去,兰花冲着她的后影喊:“妈,你老慢点。”

    自镇上成立商会,孙大爹就在会上,日常做事主持公道,平时又好济贫,所以小镇人人都很敬重他,孙大奶精明能干,治家滴水不漏,育有四个儿女,大姑娘嫁给当街一西医,二姑娘嫁给乡里小集镇开南货店的,儿子原是全镇人尊敬的饱读诗书的教书先生,前年突然带着几个年轻人离家,后来听传说是奔赴延安了,至今没有消息,家里还有媳妇秀、孙子大宝和小姑娘春儿。

    王大奶急忙赶到巷头,既没见到孙大奶也没看见孙大奶的烟摊,“这个老姐们,今天没出摊啊。”她自言自语奔孙大奶家去。

    王大奶一进孙家天井,就看见秀坐在门口的太阳底下做针线,她高声喊道:“大师娘,大师娘,我那老姐姐呢?”秀抬头一看,连忙起身:“大奶奶,你老来了。”王大奶又问了一遍,秀笑眯眯地往西头房一撅嘴,王大奶心知肚明,直奔西头房,跨进房门,就看见孙大奶脸朝里侧身躺在床上,她扭过去,拍着孙大奶的肩头说:“老姐姐,老姐姐,今个怎么没出摊啊?听说小闺女参加新四军了,过去全出老古板,现在全出现人眼了!”孙大奶纹丝未动,王大奶摁着她的肩头,伸头望去,只见孙大奶脸色铁青、双眼紧闭,王大奶一吓,知道老姐姐动了大气,赶快溜了出来,秀还在原地做针线,起身说:“大奶奶,你老坐,我去倒茶给你老喝。”王大奶摆摆手,又指指西头房,伸了伸舌头,径向天井外走去。秀跟在后面喊道:“大奶奶,你老慢点走。”

    到了中饭时,孙大爹从会上回来,他看桌上饭菜都摆好了,就是不见人,他跨入西头房,见孙大奶躺在床上,就喊道:“哎,他奶奶,你怎么不起来吃饭啊?”“都是你惯的,儿子儿子惯跑掉了,闺女闺女惯成现人眼睛!”秀见公公回来了,抱了儿子也进来喊:“妈,起来吃饭吧。”孙大奶一跃而起、勃然大怒:“还有你,没用的东西,连个男人都看不住!”吓得孙子哇一声哭起来,这一哭,孙大奶的气收住了,她赶紧下床,一把抱过孙子:“乖,乖,不哭不哭,不怕不怕, 奶奶声音小点小点。”再一看媳妇的眼泪包在眼里,她知道媳妇委屈,缓了口气说:“吃吧,吃吧。”

    正吃着,天井里响起细碎的脚步声,秀一听就知道是大姑子来了,果然不错,大姑子扭着小脚,一进门就急乎乎地说:“姆妈,听说小妹参加新四军了,真的假的噢?”秀赶紧起身迎上去:“大姐,你吃过没有啊?”一边说一边去拽大姑子的袖子,大姑子心领神会赶忙住嘴,伸头去看老妈妈的脸色,秀把大姑子扶上空座,盛上一碗饭端上,大姑子知道这时候走和不走都不是,只好坐着不动,孙大奶发话了:“盛来了就吃。”大姑子拿起筷子,孙大奶又说了:“都是惯的!姑娘丫头,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今天告诉你们,以后不准你们理小死丫头,谁理谁不准进我这家门,也不准她再踏我这家门了!”孙大爹知道老奶奶气极了,不敢接茬,

大姑娘和秀也不敢作声。

 

2嫂子

  

    天色已晚,小天井里静得听得到蟋蟀们的每一句低语,秀正在洋油灯下为孩子缝衣服,忽然听见有人在轻敲天井门,

    秀仔细听听,是春儿:“大嫂,大嫂。”秀不敢答腔,一会儿,又有人轻叩秀房间的后窗子,秀掀开窗帘,果然是春儿,秀打开窗子,春儿压低嗓子说:“大嫂,你去把我的钢笔和本子还有墨水拿给我。”秀说:“我哪敢去拿啊?妈听见了,还得了?再说妈中午就把你的房门锁起来了。”“那怎么办呢?我清早走得匆忙,没想着拿,今天借的别人用的。”秀突然想起来说:“把你大哥的一套拿给你吧。”春儿高兴地说:“好呢,好呢,大嫂,还是你精明。”秀赶忙去抽屉拿了纸墨笔递给春,春儿接过去说:“我本来还想拿被子的呢,我才参加,部队还没有被子发给我呢。”秀想了想说;“你等着。”说着她就去把箱子里她的陪嫁被子拿出来,抱到窗前,春儿一看说;"大嫂,这是你的嫁妆,我怎么能盖啊?不行不行。”秀说:“怎么不行啊?你盖我盖不一样嘛,再说,你的被子就是明天也拿不出来啊。”春儿不作声了,可窗子太小,顺不出去,这时,孙大奶在西头房喊起来:“大师娘,你还没睡吗?”秀赶紧回答:“妈,就睡了。”秀和春儿互相伸伸舌头,春儿说;“算了,我先走了。”秀说:“你先去,我明天等妈出摊子的,我送给你。”春儿说:“大嫂,你真好!那我先走了,今晚先找女同志通个腿,明天你送到大场,我们全天在那训练。”“你放心,快去吧,天不早了,小姑娘一个人走好了,自己在外面小心点。”“大嫂,不碍事,巷头有同志等我呢。”说完一溜烟跑了。

    第二天一早,孙大奶问秀:“昨晚你跟谁叽里咕噜的,是不是春儿?”秀说:“不是,不是,是隔壁四香妹子,她跟我借个顶针。”孙大奶睁圆两眼,狐疑地说:“不准理她,姑娘丫头,跟一帮半大小子,人前人后,蹦蹦跳跳,抛头露面,成何体统!老脸丢干净了!”

    一个星期后,街上陆续传出:赵家大姑娘、李家三姑娘、陈家四姑娘都去了宣传队,去孙大奶烟摊上买零碎的媳妇们说:“大奶奶,这几个姑娘可都是春儿的好姐妹,说不定,都是跟春儿学的。”孙大奶说:“别乱说,腿都长在自己身上,去哪别人管得了吗?”又过了两天,秀抱着孩子匆匆忙忙跑到孙大奶的摊子上说:“姆妈,你听说了没有?王大奶家小坠子也参军了。”孙大奶一听精神为之一振,说;“真的假的?”“真的。”孙大奶说:“你在这看摊子,我去看看王大奶。”说着扭起小脚就走。

    孙大奶到王大奶家门口,看见王大奶坐在堂屋里,几个奶奶大妈围着她在说笑,王大奶一眼瞄见孙大奶,连忙站起来:“呦,老姐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什么风?你说什么风?听说我坠子闺女参加部队了?”王大奶满脸堆笑:“嗯呢,小死丫头,尽学不成体统的东西。”孙大奶拍着王大奶的手背说:“你家尽出老古板,我们家尽出现人眼。”王大奶双手一拍大腿,咯咯咯地笑着说:“老姐姐,知道你是来报疤的。”孙大奶及全屋子人都咯咯咯笑起来,一片笑声夺门而出,直冲云霄。

 

3妇女识字班

   

    一转眼,春儿参加新四军已一月有余,天气渐渐转凉,街上反倒热闹起来,后大场每天的部队训练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整齐,他们有时候排着整齐的队伍,跑步穿过街心,引得老人孩子出门相看。孙大奶的烟摊生意也增加了不少,部队不少同志经常光顾,他们不管买什么都用现钱,从不赊账,这让孙大奶非常高兴。当他们知道孙大奶是孙春儿母亲后,不仅光顾的勤还老要帮孙大奶收摊子。

    一天晚饭上,孙大奶突然说:“不晓得春儿冷不冷。”秀知道婆婆不仅不生气了还记挂小姑子的寒衣都没带去,秀就说:“妈,我明天把春儿的棉衣送部队去。”孙大奶一撇嘴说:“她自己不会拿啊。”秀一听高兴地说:“那我明天去喊她回来拿。”第二天中饭时,春儿一路蹦跳着回来了,一进门便冲到孙大奶身边要搂孙大奶,孙大奶故意推闺女说:“去去去,都参加新四军了,还没个正形,还没长大啊!”秀笑着说:“春妹妹可不是没长大吗?她才16岁啊!”

    一顿饭的功夫,就听春儿叽叽喳喳讲部队上的事,原本孙家家规,吃饭是不许讲话的,但今天孙大爹和孙大奶都任凭春儿不停地说,还听得津津有味,秀更是羡慕得心里痒痒的,最后春儿说:“对了,妈,大嫂,过两天我们要办妇女识字班了,你们俩都去。”秀一听高兴地说:“真的?”又看看孙大奶说:“妈,我能去吗?”孙大奶说:“你去,宝儿谁带啊?”春儿说:“宝儿可以带去呢。”秀盯着婆婆看,孙大奶说:“那你就去吧,识字总归是好事,你妹妹参加部队了,以后要是大江有个信回来,你也能认得,我就不去了。”说着眼圈红了,秀也跟着红了眼。妇女识字班开班了,秀的精神面貌不同了,话也多了,没事还哼起部队上的歌,孙大奶看媳妇高兴她心里也高兴,儿子不辞而别后,秀难得开心,她总觉得有点亏欠媳妇。又过了几天,秀对孙大奶说:“妈,你老也去吧,王大奶、李大妈她们都去啦。”孙大奶一听将信将疑地说:“真的?”“真的,妈,一条街的妇女老的少的都去了,就差你老了。”孙大奶一听,不管怎么,她不能输给王大奶,便说:“那我今晚跟你去。”

    学了好几天,孙大奶怎么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会写自己的名字“孙项氏”和在娘家的乳名“玉良”,秀和兰花还说,再学学,她就会写她摊子上香烟的名字了,就冲这一点,孙大奶渐渐认识到,春儿参加新四军没错。

 

4做军服

  

    寒风一阵紧着一阵,天井里老槐树的叶子落光了,花花草草也是该落叶的落叶,该枯萎的枯萎了,眼看秋深了。

    中饭时,春儿匆匆地跑回来说:“嫂子,天冷了,部队急需棉衣,你能不能带着你的小姐妹们帮着做军服啊?”秀的针线是一条街出名的好,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常跟她聚在一起缝补做鞋绣花,秀看着孙大奶不敢作声,孙大奶知道媳妇受她规矩,说:“做啊,回头我也带鞋底到摊子上纳。”春儿一听高兴地说:“妈,真的?你老进步可真大!”

    在秀的带动下,一条街的妇女组成几个竞赛组,你赶我争开展了做棉衣做棉鞋的竞赛,还跟其他街的妇女组展开总赛,她们每天晚上都集中到孙大奶家,有的带着孩子,围在煤油灯下,说着笑着赶活,孙大奶看着从没这么热闹过的家,尤其是儿子离家后,也跟着开心起来,她每天晚上拿出她摆摊的糖豆给孩子们一人发一颗,还要拿瓜籽儿给大家吃,隔壁的徐大婶说:“大奶奶,你别拿了,一家的零用全指着你老小摊子,再说我们也没空吃。”孙大奶也就不拿了,是的呀,自从儿子离家后,家里缺了大进项了。

    半个月后,秀的军服小组在全区妇女做军服竞赛中获得第一名。东大巷又传开了:孙大奶家的媳妇真能干,像孙大奶。孙大奶听到了,心里美滋滋的。

   

5自由恋爱

   

    几场春雨,滋润得天井里的老槐树挂下了花串,孙大奶看着树梢,自言自语:大江离家有三年了。正想着,媳妇回来了,她一看孙大奶的情形就知道婆婆又想儿子了,她更想。她走近说:“妈告诉你老个好事情,我春妹妹谈恋爱了。”孙大奶一时没听懂:“什么?谈什么?”“谈恋爱,就是谈婆家。”“谈婆家?没有媒人到我家呀。”“妈,人家部队不兴媒人介绍,兴自己找,叫自由恋爱。”“自己找?姑娘丫头,不怕丑?自己找婆家?成何体统!”好长时间没生气的孙大奶又动大气了。秀一看赶忙说:“妈 你知道春儿谈的谁吗?谈的是我们区的区长,新四军大首长。”“区长?区长能看上她?”“是呀,我们春儿出类啊。”孙大奶这时脸色有点转好,但还是一肚子火,这个小死丫头,自己找就算了,也不回来说一声。秀完全猜到婆婆的心思,她说:“春儿叫我告诉你老,等区长去军部开完会,就带回来给你二老看看。”

    晚上,秀在房里听见西头房,婆婆咕噜咕噜跟公公絮叨着,她估计婆婆告诉公公春儿自由恋爱的事,只听公公提高嗓门说:“都是你惯的!”西头房便鸦雀无声了。

    过几天,春儿果真带着区长回来了,后面跟着一群当街上的姑娘媳妇们,嘻嘻哈哈的。秀一看,对春儿说:“我去喊嗲妈回来。”

    孙大爹孙大奶一跨进天井,就看见一堂屋人,热热闹闹,心里的气全没了,再一看高高大大、挎着枪的区长,竟有了几分欢喜,区长扶着孙大爹孙大奶坐下,汇报他和春儿相识的经过,孙大爹一听区长口音不是此地人,就问:“敢问区长府上哪里啊?”区长说:“大爹,没有府上,我是陕西人,穷苦人出生,15岁跟了部队,一路打过来了。”

    春儿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他们在部队简单办了个仪式就算结婚了,没需孙大奶张罗一点点。过几天两人拎了几盒点心糖果到家吃了一顿饭,就算回过门了。孙大奶也没请任何亲戚邻居,第二天,把他们带回来的糖果散给左邻右舍和紧要亲戚,大家也自然高兴,都夸春儿有出息,孙大奶自然觉得脸上有光,回家说给孙大爹和秀听,一家人也都高兴起来。孙大奶最后去王大奶家,王大奶双手捧着孙大奶送的喜糖说:“就这么把小闺女嫁了?”孙大奶说:“不这么又怎么?人家部队兴自由恋爱。”“这么也好,老姐姐你省钱又省事。”孙大奶说:“这回你不说我现人眼了?”“不说了,不说了,再说回头再秃嘴。再说一条街谁不知道春儿现在有出息了。”孙大奶一听高兴地捶着王大奶的肩膀说:“还是我这老妹子会说话。”说完两位老奶奶又咯咯咯笑起来,直笑得直不起腰来。

 

6打过长江

  

    街上传来部队要开拔的消息,孙大奶的小摊来去买零碎的都是部队的人,她有点心慌了,等到中饭时,没什么人了,赶紧回家,一见媳妇就说:“快,去部队找你小妹问问,说部队要开拔了。”秀一听,急忙向外走,刚到天井门,差点与抱着襁褓的春儿撞着,秀说:“正好要去找你呢。”春儿来不及回答,急乎乎进了屋,没等孙大奶问,就说:“妈,我们要开拔了,今晚就走。”“啊?去哪儿啊?”“还不知道去哪儿呢,就说分两部分,一部分人过长江,一部分人去西南。”孙大奶一听,不管去哪儿,这一去甚远!再想想儿子一去还没消息,这小闺女又要去了,眼泪便下来了,孙春儿知道妈妈的心,抹着老妈妈的泪说:“妈,你老放心,我们跟哥哥不一样,一到地方,我就打信给你们,你们还有大嫂等我的信 ,还有大哥很快也会有消息的,你们不要担心。我有事跟你老和大嫂商量,我想把孩子托付给你们,他太小,不能带着。”孙大奶一听毫不犹豫直点头:“好好好。”秀也直点头:“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不亏待孩子。”春儿掀开襁褓,匆匆看看孩子,在孩子睡熟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就把襁褓送到秀的怀里,带着哭腔说:“大嫂拜托你了。”又拉了拉孙大奶的手,又到孙大爹的面前说:“嗲,你和妈多保重,等着我和大哥的信。”又对秀说:“大嫂你也多保重,大哥很快就会有信给你的。”说着抹着眼泪跑出天井。

    夜深了,天井的老槐树和花花草草都没睡着,孙大奶一家和整个东大巷子的人家都出动了,他们分列在镇圩子门两边,默默看着部队在月色中开拔,没有人出声,只有东边的启明星在亮闪闪地眨巴着眼睛,还有远处依稀见亮的曙光越来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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