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总想着,梅花湾的梅应开了。往年,便是在这丝绦拂堤、莺初解语的时日,与你携手,泛舟湾上,共赏梅妍。
梅花湾的梅依湾而植,梅花湾的水绕梅而生香。
梅花湾的水清灵而平静,只在柳风轻飏时,才荡起清寒的微漪,待定睛看时,却又如处子般莹静,一任天穹云缕、岸边绽梅、水上寒禽,尽兴倒映。淡云飘过,阳光显弱,远眺湾面竟有些烟波浩渺的意思。若是阳光暖照,隔湾相望,那开得正好的梅云蒸霞蔚般从湾边水面一直铺向天际,如遇霞彩飞天,果真分不清哪是霞哪是梅。那湾与湖相连,湖中有小岛,名梅花岛、桃花岛,远见葳蕤旖旎、鸥鹭扑飞,可想其间花下必有莺歌燕舞。游舫随湾来往,水面宽处,可尽观岸上景移梅换,水面窄处,伸手可及岸边梅枝。湾又分出许多小溪,穿流梅间,盘桓溪上各式小桥,溪水清浅,落英点点,一颗心随着飘然而去。
临水而坐磐石,看湾边盛开的梅,缀满花朵的枝桠,与水面的倒影相映,不是一个美字能诉说她的韵致。最是那花冠有一半伸到水面的引人惊叹,远看一半花开岸上,一半花开水上,全株又绰绰约约映在水面。常在不经意时,裙裾曳着水面,总是任其浸湿,不肯提起,生怕惊碎了与梅相叠倒映水面的蓝蔚。
登上咏梅阁,四下尽梅。那白梅盛开处,青雾玉起,如烟如岚。那或紫或红或粉处,亦霞亦彩。所有的亭阁轩馆,尽在梅的掩映之中,又有游人衣着绮丽,流连其间,尽显一片人间春色。
待得漫步每一楼台庭榭,又都时见梅的身影,或独立水陂,或隐于亭后,或孤倚廊角,都是高洁傲僻、皓质寒姿。有横枝从黛瓦粉墙下逸出,有伸展院落檐下,有在转廊处突兀旁出,还有悄然立于某一山石之侧,又各具姿态,各有情别。
有盆景若干,间或有红白同株和粉白同株的,半为血染半为雪砌,半为冰雕半为粉饰,虽略显雕琢,倒也别韵。
轻入梅苑,每一株梅都像迎面而来,红如胭脂,粉如人面,白如冰凝,绿如琢玉,但又像拒人千里,刚想亲近,又为那冰姿止步。有那尚未半人高的,远看真似空谷佳人。从梅后轻步摇出,一瓣猩红飘零而下,滑落眉间,恰似一点朱砂。很想剪一朵簪在鬓畔,却有片片沾上衣袖,虽又袅袅娜娜落进草丛,但觉已有一段清香留在襟袂之间。默然相对一株绿萼之下,轻嗅那鹅黄冻蕊,凝香幽幽,再抚那苔绿枝肌,方觉凌寒更助香。
又赏那芳龄八百的宫粉“宋梅”,半枯半荣,虬枝新梅,更是钢铮之骨、骨中香彻。
踏进茶楼大院,有匾额“仰幽流盼”,格门两侧,各有一株高大老梅立于“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联前,据说他俩已相处数百年,被称“梅王”“梅后”,虽树冠相望,但毫无牵连,同为宫粉,但“梅后”似乎更为娇艳。仰看他俩一起开在云里的花枝,由心祈祷某年他俩能相依相拥,但转而又想或许如此,才能相守无尽。
夕阳的余晖在早春总有点柔弱,当她们从西天挥洒穿透过来时,所有的梅笼罩在淡淡的黄晕之中,而这时的梅更见神韵,红的更显端庄,白的更显冰洁,粉的更显傲娇。
等那夜幕慢慢垂落,在微弱的光照下,那梅愈加精神,无论枝干或虬或直,均刚劲不阿,含冰傲霜,灼灼粲然。
月儿盈盈地上了梅梢,远处的梅林显得万分的静谧,不受一点侵染,想那暗香如何正在株株流动,更觉孤香冷艳,是令人情肠寸断的一片清绝。
梅花湾的梅已捎来了春信,等你牵手,再赴梅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