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木匠

牛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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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门是一个村寨的名片，在民乐，许多村寨都以修一个仿古式寨门为荣耀。白庙、旧堡、毛城、黑崖头、李寨、单庄、景会、土城、列四坝、龙山、马均子这些村子的寨门都专程去看过，问群众或村干部，都说是顺化牛木匠设计修建的。这些寨门比例协调、大气、庄重，好比一个长辈站在村口，目视出入村庄的每一个人，进出寨门，顿时会心生敬畏之感。

顺化牛木匠，久闻其名，多次在不同场合听朋友讲过他的建筑作品和故事，并把古建艺术传到了国外，大学的研究生专程前来学艺等等 。于是对其心生敬仰，但一直没能谋面，想专程拜访，一直未能成行，竟留下遗憾。

牛木匠，本名牛祥文，民乐县顺化镇顺化村人，村民们都叫牛大师，市、县非物质文化遗产木雕工艺传承人。深秋的一个下午走进了位于顺化镇顺化村的牛木匠家，大门是仿古式门楼，门楣上两边各有两个户对，精致、唯美。进入院内，南墙边有一棵山楂树上结满了山楂，山楂果正在变色，正对大门的堂屋为仿古穿廊式建筑，穿廊和门上都上了油漆，穿廊为金黄色，门为桔黄色，午后的阳光照过来，在门廊上涂了一层金漆。推开堂屋的门，牛木匠的遗像立在对门的桌子上，对其遗像深深地鞠躬致敬，为迟到的拜访向老先生致意。南边墙壁上挂着一块黑色软匾，上面写着：沉痛悼念古建筑大师牛祥文先生 工匠精神 劳模品格 一代大师 百世流芳 ，是老先生去世祭奠时亲朋所送。牛大师生于1945年，于2020年6月30日在家中午休时无疾而终，享年76岁。顺化村在镇政府所在地，村上修了住宅楼，就在民南公路边上。村民都已搬上了住宅楼，平房大都空着。牛大师去世后，儿子在他设计修建的平房堂屋里为其摆放了牌位，以便节日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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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木匠加工厂和房子在一条街上，在房子南边200米处。进入院内，有工人在加工木料，正对大门挂着一块“志存高远”的匾牌，周围墙壁上挂着一些木雕作品，还有一块“赵思温艺术馆”的木雕匾牌也挂在墙上。可能是牛大师敬仰同乡画家思温先生为其艺术馆所设计制作，简洁大方，不知何故没有挂在县城思温艺术馆的门头，留在这里也好，也许更有纪念意义。厂房地上堆放着一些木雕组件，是为外地一单位仿古大门设计制作的，还有一些斗、升子、笔架等木雕产品，是为一企业展览馆设计定制的。牛大师的儿子牛志崇几年前就给加工厂注册了一个名称号：甘肃牛木匠古建筑有限公司，通俗、耐听，我想这个公司的名称， 一方面是传承，传承牛大师木雕工艺，另一方面是发展，借助牛大师的名气发展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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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大师的老伴坐在加工厂的院子里椅子上，由于患风湿性关节炎，行动不便，不过精神状态还挺好，精瘦，利落，耳聪目明，记性特别好。给我喧起过去的事情，思路清晰，时间、地点都记得非常清楚。她说牛家是从山西大槐树下搬迁来的，先人称“打锅牛”。何为“打锅牛”，说是当时弟兄八个全部要搬迁到这里，为了日后能相认，把一口锅打成了八牙，每人一牙。他们落户在了顺化堡，其他弟兄们分别落户在了甘州府各县村寨，多年过去，已无从考证，只能从姓名字辈中推测打锅牛的后代，现在有些在山丹，有些在张掖，有些在本地其他村。

说起牛大师木雕手艺从何而来，牛奶说：牛家祖上并没有木雕手艺人，是跟本村周木匠学的，周木匠名叫周兴国，本村的木匠都称其为祖师爷。周家也是从外地来的，由于会木匠手艺，带着家小落户到了顺化堡，给当地群众做木工活养家糊口，后来又带出了许多徒弟。牛大师天资聪慧，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喜欢写写、画画，由于是地主成份，牛大师的父亲让他学个木匠，一是有个手艺可能会受人尊重些。二是有个手艺可以养家糊口。跟着师傅在本村做摆耧、架子车等农具、给人家修建房子做门窗等，那时做木雕的很少，有时会在棺材、门头上做简单的木雕。一做就是二十多年。

牛大师的老伴继续讲着牛大师的故事。牛奶奶是本乡土家城的，20岁时嫁给牛大师后，牛大师一边种庄稼，一边做木工活，先后生育一女两男，牛大师跟着周木匠干了二十多年木匠，加上改革开放，农村包产到户，生活虽不富裕，但也过得殷实。说话间，牛大师的小儿子牛志崇从外面进来，牛奶的话他接了起来说：80年代末，国家大力提倡发展乡镇企业，父亲与本村刘兆成、段得成三人合伙卖了机器，加工木材，挣了一些钱。后来在乡政府的支持下，开办了顺化综合加工厂，以榨油为主，父亲任厂长，榨油厂红火了好几年，一进顺化，就能闻到榨油厂的香味，后来又扩大生产规模，将榨油厂70多万的盈利新修了厂房，新办了面粉厂、养殖场，并从山东引进多胎羊，着实也红火了一阵，父亲由牛木匠变成了牛厂长，成了远近闻名的乡镇企业家，前来学习参观的人不断。

1993年春天，牛大师的大儿子在榨油厂干活时，被汽车车帮弹出来致伤死亡。牛大师一下子对做什么都没有了兴致，悲观、失落、消沉，加工厂放手让其他人管理，加工厂由于摊子大，管理跟不上，效益急转直下，两年后就倒闭了。牛大师在世时，谁都不能提起这件事，谁也不愿意提起这些事。这件事对牛大师的打击是巨大的，也因此养成了他以后工程建设过程中安全责任和安全意识，他一生所干过的建筑工程，没有发生过一起安全事故，没有出现过一起人员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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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顺化村要修戏台，村上找到牛大师，牛大师带领一帮本村的木匠，他们都是周木匠的徒弟，这应该是牛大师接手的第一个古建工程，前后用了三个月时间，完成了戏台的修建。这个戏台，牛大师参考了本县杨坊乡上花园村清代戏台的台基和斗拱的样式，那时候，雕刻还没有机器，所有组件都是手工绘制雕刻。20多年过去了，这个戏台每年过年村上都组织唱大戏，这几年又在戏台北面修了电影院，老年人活动室，并修了大门和村委会，成了村上文化活动中心。后来，牛大师又修建了林山府村戏台等县内外多处戏台，水电局仿古式大门，洪水榨油厂大门、银河苑住宅小区大门及小区内的亭子等多处古建。

牛志崇说，爷爷年轻时就去世了，由于哥哥出了事故，家庭发生变故，家里奶奶、父母亲、他和哥哥的孩子，五口人四世同堂，家庭负担重。1996年在民乐一中上到高一就不上了，跟着父亲干木工活，19岁就结了婚，一直干到了现在。说到这里，前来串门牛大师的徒弟王希贵师傅说起了一件趣事。牛志崇媳妇是下天乐杨铁匠的姑娘，别人打趣地说“一锤的丫头给了呲贼”。什么意思，有一句俗话说：长木匠,短铁匠；铁匠短了是一锤，木匠短了是呲贼。制作铁器的时候，如果原材料短了，趁着烧红的铁器，多敲打一锤就可以让铁延伸，在保障铁器的完整的情况下还能用，所以就有“铁匠短了是一锤”的说法。木工是个十分精细的活，如果材料短了就只能废了，没有任何办法，民乐俗语说呲下了。所以就有了“木匠短了是呲贼”这个说法。铁匠和木匠家庭的联姻，长短互补，定是好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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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县上在西门上规划设计建设民乐公园，牛木匠这时已在全县有了一定知名度，城建局把民乐公园大门及公园内亭台楼榭的设计修建交给了牛木匠，这也是牛木匠几年来接手的建设时间最长、最大的工程。他带着一家人和徒弟们吃住在工地，高质量地完成了公园大门、长廊、乾坤台、亭子的设计建设及几座桥面的水磨石图案的绘制。说起民乐公园建设，曾经参加了工程建设的城建局的韩工、祁工都深有感触，对牛木匠由衷地敬佩，并说起民乐公园门头匾牌、大门对联、亭台对联刻制过程中的一些趣事，往事历历在目，对牛木匠是由衷的敬佩和赞叹。一是公园的设计。公园尽管有设计图纸，但在施工的过程中根据情况进行过一些变动。比如日月桥桥面的12幅水磨石画和乾坤台上的佛八宝、道八宝都是牛木匠设计的，特别是日月桥桥面的12幅水磨石画，牛木匠绘制时胸有成竹，信手而成，这十二幅画用工笔手法绘制，分别是：一品清廉，一路荣华，吉庆有余，吉祥如意、太平万象，梅兰菊竹，龙凤呈祥，欣欣向荣，荣华富贵、纳福迎祥等内容，表达了民乐人民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向往，主题鲜明，寓意深远，二十年后再去看，走在这些画上，依旧清晰如新，那个或蹲或爬绘制这些画的牛木匠仿佛还在眼前，还在描绘着这些画，描绘着美好的生活。建筑是凝固的艺术，民乐公园是民乐园林建筑史上的经典之作，随着公园的扩大，今天去看，民乐公园依旧充满了智慧和灵光，难怪曾在民乐挂职的副县长王梦洲先生信步民乐公园，在日月桥上写下了“一池碧水老君化、半夜钟声圣天来”的佳联。可以说，民乐公园的建筑有牛木匠的智慧，牛木匠付出了心血也得到了社会的认可和赞誉。二是牛木匠的经济账。牛木匠利润的经济账算法很简单，除去材料费用、工人工资、伙食，他和儿子挣个工资就行了，所以牛木匠的工程造价远远低于建设单位核算的工程定额，并且注重工程质量。 他的信条是：先把活干好再说。有时候建设单位不能及时结算工程款，他要钱也是和颜悦色，从没有嚷嚷闹闹。民乐公园有四座亭子，分别是滨河亭、银河亭、月上亭、湖心亭，前三座是企业捐建的，湖心亭是牛大师捐建的，这个亭子并没有以牛大师的名字命名，当时他也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家人。直至今年牛志崇维修公园时，城建局曾经参与建设的陈工说起，才知道这个亭子是牛木匠捐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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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木匠的徒弟王希贵师傅说：俗话说得好，长圣人，短匠人。圣人总是将自己的知识毫不保留地传授给弟子，而匠人总会留一手。但我的师傅牛大师恰恰相反，却像圣人一样，总是把所有技术毫不保留地教给徒弟，他容许徒弟失败，做一件木工活，让你做坏才给你说，让你知道那个环节做错了，出了问题，这样的错误犯过一次后以后绝对不会再犯。牛大师把徒弟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一样，把手艺毫不保留地教给徒弟，他们跟着牛大师干活，工资在当时是最高的，伙食也是最好的。

牛志崇又说起了牛延雄的故事。本乡曹营村牛延雄1999年去新疆打工没挣上钱，他哥牛延和在我们工地上干木工活，说他有个兄弟从新疆来了没挣上钱，无脸见妻儿父老想在我们工地上干些时日，我父亲答应下来的，但牛延雄只会扎纸活、画棺材，只能干小工，但小工工资低，牛大师看牛延雄是个人才，又有的绘画的底子，给他教雕刻手艺，干小工的活，给匠人的工资，几年时间，成了加工厂的大匠人，一直干到现在，今年已经65岁了。

牛大师带出的徒弟有几十个，这些徒弟们当时就是想跟着牛大师学点技术，养家糊口，在劳务输出大潮下，许多人跟着本村、本乡的包工头上新疆、青海、内蒙古打工，学下的手艺也慢慢地撂了。交谈中，说起了牛大师的两个徒弟。一个叫雷爱，可以说是牛大师的关门弟子，好学上进，牛大师把技术全部传授给他，跟着牛大师干了多年，后来他自己成立了工程队自己干，前几年承接了圣天寺万佛塔的古建工程，这在民乐也是一项大工程，万佛塔内部是钢筋水泥结构，外面是七层木质古建风格楼体，这项工程断断续续做了五六年，现在已经完工，成为民乐地标性建筑，以后必将会成为文物留存于世，能修万佛塔工程，那是需要过硬的技术和超常胆识的。另一个徒弟就比较龌龊了，名字就不说了，为了承包一单位亭子建设工程，单位听说牛木匠名气，说是要去找牛木匠，他说我是牛木匠的徒弟，我的师傅早死了，这样，这个亭子他是做了，钱也挣了，但后来发生车祸，什么活也干不成了。

牛大师全国各地大部分地方都去年过了，有些地方是领着徒弟干工程，有些地方是专门去看一个古建筑。每到一个地方，他最感兴趣的是当地的古建筑。牛大师最大的愿望是去一趟西藏，看看拉萨的布达拉宫，牛大师去西藏的打算，已计划好多年了，他曾经与好友商量骑摩托去西藏，一路走一看各地的古建筑，但由于接收的工程一年比一年多，一件比一件急，最终没有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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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天津大学的博士生李江寻访到了牛木匠家，他是对甘青宁地区古建筑民间艺人进行走访考察，对河西走廊明清时候建筑进行研究，在河西有许多人提起牛木匠，他们一路打听找到了民乐县顺化村的牛木匠家，每天将牛大师及其他匠人的古建筑组件设计制作雕刻过程进行全程录像，晚上则与牛木匠交谈古建筑的技巧和故事，牛木匠虽然讲不出古建筑理论，但他能通俗地给李江博士把他做的工程一件一件讲给他们听。2013年李江博士邀请牛木匠参与应县木塔的修缮工程，牛木匠想，这样的机会还是让给儿子，让儿子牛志崇去参加，牛志崇仔细地观察了应县木塔的构造和特点，与父亲通过电话交流，对部分部位提出了修缮意见，得到了专家的采纳。要知道，山西应县城内的应县木塔是目前世界上现存最高、最古老的纯木结构建筑。这座九百多年前建于辽代的木塔，浑身上下没用一颗铁钉，全部架构均由卯榫咬合而成，千年承重数千吨而不下沉，这样的奇迹让应县木塔和法国埃菲尔铁塔、埃及金字塔一起蜚声海外。 然而，这座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木塔却一直处于扭曲状态，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起，就研究制定修缮方案，20多年来却始终没有确定的方案。邀请一个西部地区的民间艺人参加国家级工程维修，这应该是李江博士与牛木匠一个月相处后作出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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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在新疆干工程多年的民乐人吕得虎100多万元从新疆一厂家承包了一个亭子的设计制作工程，在新疆没有找到合适的工匠，要么要价太高，要么设计不理想。听说顺化牛木匠设计制作的亭子价格低、质量好，专程从新疆来，找到牛木匠要做一个亭子发到吉尔吉斯斯坦。牛木匠和儿子牛志崇绘制了亭子的图纸，照片，并谈妥了价格。牛木匠想这是他的作品第一次到外国，要把中国的古建艺术流传到外国，质量一定要过关，组织匠人立即动手加工，对每个组件认真检查后标号装箱，加工好后发往霍尔果斯口岸，但到口岸过不了安检。要重新包装，有些组件还要重新制作，牛木匠让儿子牛志崇和他徒弟牛延雄去口岸解决。到口岸后，牛志崇和牛延雄将亭子组件一件一件进行重新包装，安检不过关的组件的在当地重新设计制作，光包装费就8万多，是亭子制作费用的两倍。亭子是运到了外国，但安装又是问题，虽然亭子每个组件有标号和安装图纸，但当地没有人会安装。厂家要求牛志崇和牛延雄去吉尔吉斯斯坦现场安装，并答应每人每天的工资是300美元。厂家在半个月内给两人办好了护照，两人在吉尔吉斯斯坦一个月顺利完成了亭子的安装建设工程，得到了厂家和吉尔吉斯斯坦人民的好评，但兑现工资时300美元变成了300元人民币。

尽管这个工程厂家掏了高价格但钱让承包人挣了，做亭子的工匠却只挣了材料费和人工工资，再加上制作安装精细，厂家负责人崔建良对诚实精干的牛志崇高看一眼，在崔建军的帮助下，在新疆连续干了多年，当然都是把古建组件在顺化的加工厂设计制作好后再运到新疆或外国进行安装，新疆的工程每年能挣二三十万，现在每年都有新疆的客商前来联系业务。由于公司没有办理古建修缮资质，只能协助有资质的公司对古建进行修缮。这些年，牛木匠古建公司的生意从张掖做到了全省各市州及新疆、青海、宁夏、内蒙古等地，牛木匠名声也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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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诚信和挣钱，牛志崇说，有一次和父亲干完一个工程，工程预算价格是36万元 ，但最后以22万的价格结了账。父亲问他：跟上我干有什么想法？他直接说，有钱不挣，让人想不通。这时他的父亲给他说了一段话，他一直记着，并作为他人生的信条。“钱是挣不完的，要给自己留后路；钱要挣的合情合理合法；工程做好了，质好价优，自然会有人找上门来，不要为了利益做一锤子的买卖；做人一要诚实，二要守信。”

听了牛木匠关于诚信经商的这些话，简洁、明了。由此想到近代著名商人，徽商代表人物胡雪岩。他有一句口头禅说：“做人无非是讲个信义”。所谓做生意就是做人，做人讲诚信，做生意也不可能有欺诈行为。做生意，靠不讲诚信乃至欺诈的行为，是可以赚到钱甚至赚大钱的，但这种行为必不能长久，最终也一定会招致惨败，引来大祸。胡雪岩做生意，总是先赚名气，后赚钱。不管是做药材生意还是开钱庄，总是先想着将名声打出去。胡雪岩还说过，“钱财背后的人情，向来是比钱财更重要。”在经商过程中，始终将人情账放在钱财账之前，宁可舍去钱财，也会守住人情，而这样做的结果，恰恰是人情守住了，钱财也赚到了。

说到要账，牛志崇也很无奈。从1996年跟上父亲干古建工程以来，大大小小的工程也有几百个，但一次性能付清钱的很少，前些年是顶，用清油顶、烧酒顶，面粉顶，砖头水泥顶，后来大些的工程用小汽车顶，剩下的慢慢要。酒泉护国寺的工程要了六年才要完，每次去能给多少给多少。后来护国寺的师傅说：就凭你们的态度，说什么也要给你们给清，不但给清，还要多给。不像有些要账的，用各种污言秽语辱骂我们。这也是牛大师的要账之道：要有耐心，语言要和气，要学会换位思考。我想也许是对的，时间最能说明问题。

牛大师的经营之道是：把活做好，人家自然会找上门来。牛志崇说和父亲干古建工程20多年来，大部分都是客户自己上门找上来的。自己也托关系、找门路干过几个工程，但都栽了进去。几年前找人承包了宝鸡市一古建工程，中途由于开发商资金链断了，工程干了半拉子就放下了，投了360多万元，一分都没有结，只顶给一辆奥迪轿车，现在还在打官司，只能通过法律渠道解决了。还有山丹榆树寺20多万元的修建工程，到现在还欠工人工资20多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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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牛木匠加工厂也就是牛木匠古建公司牛志崇总经理的办公室，靠墙书架上摆满了关于古建方面的书籍。牛志崇说跟着父亲20多年，父亲传授了一些古建设计制作的技术和技巧，但这些只能做一个好木匠，不能干好一个公司。前些年，设计图纸都是甲方单位提供的，自己照着干就是了。这些年，承接的工程从设计、概算到施工都要承接，一个环节跟不上都不行，当然公司可以招聘设计人员，工程概算人员，有些地方可以找人，但有些地方就不能找人替代，需要自己学习，比如说设计图纸，别人能完全了解你的设计理念和想法吗。只有学习才有出路，他自学了建筑专业的书籍，掌握了建筑理论基础，拜师学习工程概算知识。为了学习CAD制图，公司招聘了熟悉CAD制图的大学生马国瑛。他既是我的员工也是我的师傅，他教我学会了CAD制图技术，自己能轻松地在设计过程中能将所学知识和设计理念绘于电脑上，设计人员完成后期制作，这样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和设计质量。

翻开《民乐县志》（1991-2012卷）802页《民乐县民间知名人士名录》一表中，有牛志崇的名字，按照姓氏笔画排在第一位。对他是这样表述的：牛志崇，男，顺化乡顺化村，手工艺， 名木匠，技艺高超，多次参与古建筑的修建与维修。牛志崇说：应该将他父亲放上更合适。他是县志出版后才看到的。其实，我认为他们父子二人都应该录入民乐县民间知名人士录中，也许是编者不甚了解情况所致，甚为遗憾。

牛志崇说：老爹的性格太好，从不骂人狠话，无论是对子女、徒弟还是本家户族。甚至有时候对徒弟比自己的子女还亲。小时候没有挨过一指头，16岁跟上老爹干到现在，只打过一次。我领着孩子玩，孩子不小心把手夹在了自行车的辐条里，老爹打了我一个耳光，我知道他是疼爱孙子。现在孙子已上高二，爷爷却走了。

“一切手工技艺，皆由口传心授”。依靠言传身教的自然传承，无法以文字记录，以程序指引。牛大师牛木匠的突然去世，让牛志崇更多地想到了公司木工手艺的传承和发展。尽管牛木匠古建公司一年年发展壮大，公司营业收入已上千万，公司从业人员从十几个人发展到现在近60人，其中本村的就有40多人，但年龄相对都偏大，有些都在60岁以上。公司招聘的大学生只有2名，并且还不是从事技术工作的。现在的大学生、年轻人不愿意从事木工手艺工作，感觉这个行业匠人越来越少，后继乏人。他想面向社会招聘一批年轻的学徒，他愿意把所学知识全部传授给他们，让他们掌握一技之长。说到这里，牛志崇说他也带过五六个徒弟，有些在公司工作，有些自己开办了公司。有一个徒弟王文斌只有初中文化程度，但悟性极好，跟着他学习了很短的时间，一边打工，一边自学，自己已办了公司，承接了一些工程，今年承接的青海大通县仿古街的工程得到了当地的好评，说话间流露着骄傲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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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工匠是老百姓日常生活须臾不可离的职业，木匠、铁匠、石匠、泥水匠、毡匠等等，各类手工匠人用他们精湛的技艺为传统生活景图定下底色。随着农耕时代结束，一些与现代生活不相适应的老手艺、老工匠逐渐淡出日常生活，但工匠精神永不过时。在2016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李克强总理说“要鼓励企业开展个性化定制、柔性化生产，培育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工匠精神的内涵是什么：是敬业、精益、专注、创新。

工匠精神落在个人层面，就是一种认真精神、敬业精神。不仅仅把工作当作赚钱养家糊口的工具，而是树立起对职业敬畏、对工作执着、对产品负责的态度，极度注重细节，不断追求完美和极致，让客户无可挑剔。将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融入每一个环节，做出打动人心的一流产品。我觉得，这种精神在牛木匠身上已得到了全面的体现。

工匠精神落在企业家层面，可以认为是企业家精神。企业家通过从产品创新到技术创新、市场创新、组织形式创新等全面创新，从创新中寻找新的商业机会，在获得创新红利之后，继续投入、促进创新，形成良性循环。敬业是企业家精神的动力。有了敬业精神，企业家才会有将全身心投入到企业中的不竭动力，才能够把创新当作自己的使命，才能使产品、企业拥有竞争力。我觉得，作为新一代的企业家，这又是作为牛木匠公司总经理牛志崇正在实践并追求的“工匠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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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祥文牛木匠走了，他给儿子留下了牛木匠的美名，我想这比留下多少财富都更有价值，作为企业家的牛志崇牛木匠正在把古建事业发扬光大。

牛祥文牛木匠走了，但牛木匠的工匠精神没有走，留在了民乐大地、留在了河西大地、留在了祖国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