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梦萌的头像

梦萌

网站用户

文学评论
202003/27
分享

邢建海:悲喜皆翩跹 ——读梦萌长篇小说《悲喜娱乐城》 

 

读梦萌的长篇小说《悲喜娱乐城》,我想这定是一次悲与喜的蹁跹——既是作品中人物的蹁跹,也是读者的蹁跹,更是作家自身的蹁跹。

评介《悲》必须找准作家的类型。丰富而曲折的生活造就了梦萌,生活型作家、写实手法应算是对他较准确的定位。而写作观念和方式的“新写实主义”的现实主义风格在《悲》中表现得尤为突显。“写实”在于真实的描绘,就是作家把自己的位置放在一种世俗的生活环境中,与人现实的生存状态发生密不可分的联系,这是作家的平民意识所决定的。“写实”加上一个“新”字,则在于更多地追寻普通百姓的身影,关注那些人们早已司空见惯、熟视无睹、麻木不仁的生活境遇和与现实社会的适应与调和,其最显著的特征是对现实社会不露声色的针贬和无可奈何的默许。

利润最大化和精神空虚是商业社会的两大特征。刚刚富裕起来的普通百姓,一方面要使手中有限的钱尽快增值,另一方面又急切地渴望新的精神享受。于是乎,在这个叫做胥州的城市里便悄然崛起一座以集资形式经营的鬼城娱乐城。在这里,“鬼城”只是个皮囊和载体,集资户也不过是尚未扩散的“癌细胞”,  而集资这个“亚金融”则是社会的一大肿瘤。正是这个肿瘤,才引起了一场“搔痒整个胥州市神经”的“鬼城官司”,并因此衍生出又一场轰动全省的娱乐城“纵火杀人案”,以及纠缠期间的一幕幕亦悲亦喜、亦恨亦狂的爱情、亲情和畸情的故事。一场官司打了四五年,因一个突然变故而不了了之,这不但是人性的无奈,也是法律的悲哀。《悲》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描写了一群平民小人物和市井文人的生活况遇、悲欢离合与爱恨情仇,点击了商业社会的弊端和弊端的商业社会给人们带来的振奋与希望、惶惑与不安。除了集资这个大事件外,作品还对“集体无意识”中如传销潮、气功热、抢购风和假冒伪劣等焦点热点问题不经意地进行了的贬谪,这无疑使作品又具有了批判现实主义的某些特征。

《悲》中的男主人公殷小铨,是一个所谓“新新人类”的现代青年。他的不幸身世和流浪生涯,决定了他必然是一个物质的乞丐;但他诗人的颠狂和文人的旷达,又使他成为一个精神的贵族。这种双重性格,使他在改革开放大潮中既如鱼得水,又处处遭遇暗算和愚弄。因文而略得金钱,因金钱而陷入“鬼城”,因“鬼城”而涉入官司,因官司而跌入四个女人的怀抱,因女人而走向生命的涅盘。这是他个人奋斗的全部里程,也是他亦悲亦喜的人生舞台。他当过代理教师、记者、广告员,蹬过三轮、开过摩的、卖过书稿,又为二百多名集资户打了四五年官司,因此而挨过毒打、遭过车祸、带过手铐、受过拘禁,但他始终没有低下尊贵的头颅,始终高扬着人文精神的旗帜,甚至当他为复仇而叩响死神的门环时,仍念念不忘要做一个“好鬼”。他陪伴爱人在产房分娩的一节,更是对生命与死亡真如深彻的感念和体验:“痛苦是生命的窗口,前进一步就是死亡,后退一步就是快乐。”这是多么鞭辟入里又交织着生命汁液的见解和思考啊!

在当代现实主义文学作品中,对文化人的成功刻画大致分为两种,一是窝囊(如《牧马人》),二是精明(如《编辑部的故事》)。而“新写实主义”的《悲》则着重表现文人的自强自尊、肝胆之气、良知不泯、正义不丢,以及为人力与境遇所无法征服的人文精神和人文情怀,显示着时代的差异、环境的不同和人格的超越。但同时,殷小铨无论是从文还是经商及其衍生的行动,都充满着盲从,“浮躁、混沌、膨胀、正义、善良、新潮”成为他人生和生活的形象特征。他屡遭不幸却从不认命的顽强,仗义执言又时不时拨拉自己小算盘的精明,玩世不恭却取悦于市长夫人的投机,对爱情忠贞却不无轻狂随意的洒脱,要复仇却表现为“向善”的意志,等等,这正是中国文人的悲凉所在。看似个人行为,实乃通过“钱、权、情、法”透射出必然的社会行为,带有深刻的时代烙印。

费希蒙是男二号人物,但很容易被看成是一号人物,他的戏多而且穿插到位。作为另类文化人,他所表现出的成熟、勇气、胆识,一直是殷小铨角色的衬托,某些方面还是支撑。但他也无时不在经受“鬼城官司”和“造娃试验”的痛苦煎熬,承载着人性与天伦的双重苦厄。当他最终为殷小铨洗雪了屈辱并抚养起他的两个遗孤时,也就获得了心灵的慰藉和人文精神的不朽。

女一号“大众情人”——美女晶晶见利忘义、攀附金钱和权势的内心展示,有一定的现实代表性,其嬗变过程又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她的聪明和美丽是一种资本,但她经不起商品社会的诱惑,致使灵魂扭曲,沦为一个情场巫婆并最终为情所毁。如果说他与殷小铨的初恋还是纯情的话,那么与其母老情人“鬼城”经理连向北的畸情却多了金钱的铜臭,而与法院院长丁干然的媾和则完全成为色与权、情与法的交易。这种多重性格的刻画和发展,作为现今社会人自然而天成,无疑大大缩短了读者的接受距离。

连向北、金银花和独臂哑巴应视为另一组合的人物,他们性格复杂而且丰满,构成《悲》难以割舍的又一矛盾复线。特别是独臂哑巴,他是连与金四十多年前的私生子和四十多年后的弃儿,苦难和不幸使他成为一个哑巴、独臂、乞丐、“被踢来踢去的皮球”和“鬼城看门的一条狗”,同时也造就了他狠毒而善良、自愎而坚毅、野蛮而正直的性格特质。他是“鬼城”一切罪恶和龌龊的唯一见证人。但他不知如何揭穿阴谋和伸张正义,无知地选择了“纵火杀人”的复仇方式,而被杀者不但有他同母异父的妹妹晶晶,也有他的救命恩人殷小铨,这一悲剧结局该是何等残酷啊!

另外,《悲》在重要情节、事件的转换和多头矛盾交叉梳理上,所运用伏笔和复线的娴熟,是基于找准了故事内在的关联,才使得整个结构浑然一起,故事曲折离奇,情节跌宕起伏。不足之处是语言表达稍嫌迂回繁琐。再者,“鬼城”作为中心事件和各种矛盾的焦点,隐喻和象征意味是显而易见的。“鬼有好鬼,人有坏人,人鬼易位,鬼人合一”,这种恍惚中的感觉和体验,不但唤起古老的哲学与美学话题,也使“鬼城”成为大千世界的一个缩影和窗口。人不人、鬼不鬼的本能内质,是产生人性堕落和社会腐化的毒菌,在人制大于法制的社会里犹有滋生繁衍的气候和土壤。这是作家价值取向的一笔重彩,但心路并非宽阔,欲待拓展。由于《悲》关注的是个体、小群体精神状态的表达,即对人的生存本能写得很多,所以鲜活感、现场感、甚至参与感都很强烈,自然又增加了作品的可读性与欣赏性。

不妨从文化角度审视一下《悲》的现实价值。这是以殷小铨为代表的现代文化(膨胀诗人),与以连向北为代表的传统文化(鬼城),以及与以丁干然为代表的腐朽文化(情法交易)的一次大碰撞。“鬼”这个古老的民间文化被开掘出来,经过现代化灯光、科幻、影视的包装,便成为当代人休闲娱乐和精神刺激的玩偶。但因钱、权、色、法的自觉或不自觉地侵入,又使其变了味,成为滋生腐化堕落和孕育悲剧的温床。此时,自诩膨胀诗人兼天才雄辩家的殷小铨的界入,如舞会和文艺沙龙等,必将受到两面夹攻,其结果可想而知。《悲》的这种以个体话语占主导地位,近乎客观、冷峻的描写、思考、直面人生和生命演进过程的种种悲与喜,也浸透着人生的艰辛和困惑。这又使《悲》不同于通俗、时尚的流行作品,实际是一部沉重而严肃的长篇小说,无不充斥着现代文化的倾向和色彩。

    (原载《新大陆》,作者系自由撰稿人、青年评论家)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