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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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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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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台听海

来到烟台,已是晚上十一点多,懒于走动,便就近下榻于铁路大厦。我睡的床紧挨临街的窗,屋外高大建筑的灯光和月辉泻了满床,朦胧轻漫得似水,不由产生在海上漂浮的感觉,一会儿就恍恍惚惚入了梦乡。但还未等睡熟,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咝啦——,咝啦——”像幽灵咋舌,似鬼蜮干咳,深沉而悠远,温柔而尖厉。我忙坐起,一根根地抽烟,又一声声地辨听。妻也被惊醒,就说:“你不是来听海吗?抑或那就是海的声音呗!”

第二天,东方熹微,我与妻早早乘了双层旅游车来到海滨。初次见海,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见什么都好奇,都惊讶,都感叹。海水很深,很蓝,一望无际,与天缝合成一个很大很大的帐篷,人就生活在帐篷里。海风吹拂海面,掀起雪白的浪花,像鸭绒被似的,自远而来,被海鸥一层一层铺展到脚下。一会儿,海鸥好似后悔了,又一层一层把鸭绒被卷了去,脚下便露出一座座礁石、一片片沙滩和一堆堆海螺海贝的珍宝珠玑。

此时站在大海和陆地之间,任何即兴赋闲或引吭高歌都显得累赘和渺小,惟有“啊”与“呀”才是大海熟悉的语言,惟有无言才能恩宠大海的深邃和无限。我牵着妻子的手,就这样“啊”与“呀”地走近沙滩,走近礁石,走近海浪,去拥抱和融入大海。

我们先去的地方叫月亮湾,像被海咬了一口,陆地徒然就缺了半圆,半圆眨眼就成了弧湾,弧湾转瞬就盈满了水,团圜地恰似上弦的月。海边的沙滩很宽广平坦,海水一涨一落,把砂砾蚌螺淘洗得晶莹剔透,色彩斑斓,一如月轮散落的光晕。一群烟大学生,眸子里就辉映起月亮湾清亮的弧影。妻捡得许多漂亮的石子让我看,那石子红的如玛瑙,绿的似翡翠,白的若美玉,形状也玲珑可人。妻说那是月宫嫦娥不慎丢落的玉佩。于是踏了月晕过去,果然临水一面就横出一个小船似的月牙,弦里又亭亭玉立着一位娇滴妩媚的美人。妻爬上去,绾了嫦娥裙裾,真的就见了玉佩,与小石子相撞,发出跫跫然金属般清音,一直传到大海的深处。

从月亮湾翻越一座小屿,这儿又是一番景象。鸭绒被不再是平缓地铺展或卷去,简直就像发怒的少妇向公婆恶狠狠地摔打着被褥。雪浪劈头盖脑而来,又气势汹汹而去,这才看清公婆原是一座座奇形怪状的礁石。礁石大者如鲸,如象,如牛,如虎;小者似狗,似猫,似拳,似笋。颜色更是五彩斑斓,光怪陆离,像孔雀屏,像鳄鱼皮,像迷彩服,像画家的调色板,一块块,一片片,相依相偎,犬牙交错,绵延数十里。礁石多皱,多孔,多罅,多隙,寄生着海螺、海贝、海藻、海蛰和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海生动植物。有一物种,像瓦楞上的松塔,看似植物,触似动物,用手一动,立即缩回,纵使砸开礁石,也休想得到一个完整的形体。

还有一种豆粒般大小的海螺,举目即是,吸引了许多人前来采拾。有位老者,一手拿塑料袋,一手拿小勺,默默地采拾着,一会儿就采了一大袋。他说他下了岗,两个儿媳都嫌累赘,他就一个人生活,每天都来采拾。他还讲了小海螺的做法和吃法,就是将海螺油炸或开水煮熟,再用牙签或钢针刺入螺孔,一挑,螺肉即被挑出,然后蘸了调味吸食,极是香艳鲜嫩。听了老者讲述,甚为馋涎,便帮他采拾。前一巨礁,妻抢先去了,刚采得一把,忽闻一声巨响,怪异吓人。妻刹时凝住,趴在礁面,急唤我快去辨听。我耳贴礁石,刚听得“噌噌”几声,突然一个巨浪翻过礁石压来,吓得妻惊叫着扑入我怀,人全成了落汤鸡。待浪头退去,我又侧耳细听,那“噌噌”之声不再响亮吓人。我仔细观察了一阵,原来那声音是水在孔眼罅隙中发出的,浪来而声大,浪去而渐小。

这一天玩得亦疯亦累,返回宾馆时早已人困马乏,晚上便睡得很早、很熟、很死。第二天早早醒来,天已麻麻亮,突然先天晚上那奇怪的声音又出现了。是海鸥的叫声吗?是玉佩的撞声吗?是罅隙的水声吗?……我忙推开窗户,奇迹出现了!整个烟台市上空,颉颃飞翻着成千上万的海鸥,羽翼拍打得这座海滨城市都有些烦乱了。我目光久久追逐着几只,突然发现受骗,那并不是海鸥,而是漫天漂浮的塑料纸袋和各色纸片纸屑,酷似月亮湾翩翩飞翔的海鸥,在早晨潮湿凝重的空气和含有大量盐分的海风的吹拂下,扶摇直上,凌空飞舞,直超越十多层高楼大厦,也有的栖落在周围电杆和广告牌上,像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蘑菇。我灵机一动,这才下意识搜寻,果然发现在我房间铝合金窗的缝隙,不知怎么也夹缠着一个塑料袋,被海风充盈得鼓鼓的,正“咝啦——,咝啦——”不停地歌唱着。这声音听起来极像娇妻昨天因灌水而感冒的吸鼻涕声。

大海也感冒了吗?

只有烟台人最熟悉这声音,也最懂得该怎么为大海驱热解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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