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恼

烦  恼

邵留生

一到七月，老文就会莫名地烦恼起来。一天到晚，明明没有什么事，他就是烦恼。

老文不动声色，在家里还是按部就班，该买菜就买菜，该带孩子去玩，就带孩子去玩，该回老家照顾老母亲，就回去照顾。在妻子眼里，一切如常。

“铃……铃……”老文放在客厅电视柜上的手机铃声大作。

老文吓了一跳，赶紧喊起来：“看看是谁的？”

 “急什么急啊，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急。”妻子有些生气地回答。也难怪，以前电话一响，都是响到让妻子不耐烦了，才慢吞吞地问，看看是哪里打来的。妻子有时也会嘟哝起来，都响这么久了，怎么也不去接一下。

“没显示是谁的，是外省电话。”

“现在诈骗电话多，外省的都不能接，把它挂了。”老文飞快地回答。

铃声一停，客厅立马静下来，老文怦怦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他站起身，不动声色地走到阳台，天很蓝，没有学生打扫的校道也干净得很。

老文任教的学校是间百年老校，虽然这些年高考成绩有所下降，但是历史久远，曾辉煌一时，倒也有着不错的口碑。至少，老文从没有因为学校不是重点中学而妄自菲薄，也凭着对文字的热爱在当地文学界闯出了名堂。老师们都说，老文这回算姓对了。

“铃……铃……”老文的手机又响了，他心里一紧，急急抓起一看，然后又放下，还是不接。

“怎么又不接，谁的电话？”妻子见状，有些诧异地问，“你已经有多少个电话不接了？”

“手机提示是骚扰电话，你敢接吗？”老文似乎早有准备。

“骚扰电话这么可怕吗，我看是人家的追债电话，你才不敢接。”妻子有些生气，又突然想到什么，“你是不是真的借了人家的钱，躲债去了？”

“那有这事。”

“没有就好。”

妻子心里唠叨着，老文怎么害怕电话起来了，以前都是问“哪里的电话”，现在换成了“谁的电话”，不是追债电话，那就可能是追人电话，难道这书呆子搞起婚外恋来了。妻子越想越不对劲。

晚饭时分，老文电话再度响起。这次，妻子直接拿过电话，看也不看就用力一点，“你好，找谁？”

一边的老文似乎听到了按在屏幕上的声响，急了起来，“怎么不看看是谁的话？”

“你别管，打完再看看是谁的。”妻子一手捂住话筒，一边大声对老文说。

“学生找你咨询高考志愿填报的。”妻子说。

看到没事，老文也放下心来，把刚才妻子生气一事给忘了。但妻子没忘记，她盯着老文问，“刚才那么紧张，打完电话就轻松了，是学生电话，不是那个的电话，就放心了。”

“什么这个那个啊。”老文一头雾水。

“你别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又怕接电话，又希望接电话。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妻子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老文这时也慌了。结婚这些年，他最怕的，就是妻子生气和哭泣。“看你说什么话，别乱想，我你还不相信吗？”

“就是不相信才问你。”妻子把房间门狠狠一摔，“嘭”的一声又把老文吓得大跳。

“老婆，我跟你说，我是怕有人找我办事。”

老文呆呆地站在门口。房间里，没有一点动静。

过了很久，房里才传出妻子的话，“你这书呆子，不用骗我，你有能耐找女人，也没有能耐为别人办事。”这些年来，老文除了教书，就是在家写作。忙就没见他帮过谁，倒是微信里不认识的人很多。听老文说，有些是学生，有些是文学爱好者。妻子越想越烦，越想越像是老文有了女人，都说爱好文学的女人是最感性的。

与妻子的冷战又成为老文新的烦恼，手机犹如地雷，要是能够扔掉就好了。老文又在阳台，看着绿树成阴的校道，看着人去道空的校园，想静，静不下来，索性又回到电脑前，毫无心思地做无业网民。

“嘭……嘭……嘭……”坚固的防盗门传来有节奏的声响。老文和妻子都站在门口，空气一下子凝结了。

“都找上门来了。”妻子冷冷看着老文，“看你等下怎么解释。”

老文没说什么，轻轻把门推开，一个女人，手里提着一份大大的礼物。

“你找谁？”“老同学，快进来。”老文与妻子几乎同时说道。

“打你电话，总是不接。听说你都成为名人了，怪不得不接电话，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吧。”

妻子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就是老文的同学。女人又说话了：“不瞒你说，侄女成绩不好，达不到你学校的录取分数，所以想麻烦你帮个忙，能不能让她注册入学？”

老文与妻子面面相觑。妻子对女人说：“老文是一个只会教书，看到校长说话就口吃的书呆子，他那有能耐帮你。”

老文感激地看着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