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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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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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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庄听雨


中午饭后,著名诗人、广东鲁迅文学奖获得者张慧谋老师说下午去家桥农庄坐坐。我们都说,到家桥农庄听雨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曾在一个雨天,我跟一帮朋友在那听过雨,近山模糊,雨洒塘漾,落在屋顶的雨声哗啦啦一片,屋檐滴水汇集成小流,四野都是雨的影子。惬意归惬意,但是人多吵杂,我听不到雨的呼吸。今天有老师同行,如果有雨,该多好!

下午5点半,穿透薄薄雾气的阳光落在身上,闷闷的,微弱的风吹不走处暑之初的暑气。家桥农庄门口是一条泥土路,松软湿润,间或的白沙显示这里今天没有下雨。说来也怪,过去四天,每天下午,天空怎么晴朗也会突然乌云密布,约好似的要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雨。今天,该不会失约吧。

家桥农庄招牌的窑焗鸡上完之后,天色渐暗,北边掠塘而来的山风顿时凉爽起来。“雨真要来了。”我们赶赴家桥农庄,就如赶赴一场与雨的约会,多情如诗的雨又怎能爽约呢?从“两三点雨山前”,到七八点水塘边,再到无数点屋顶上,说来就来的雨容不得我们半点惊叹,便弥漫着整个农庄。大雨中,我们有些兴奋,但又被诗情牵绊,与雨有关的话题一直在雨中进行。还在读大学的张扬更是与叔公张老师对起对子来,听雨对对,确是快事。张老师的“狗吠塘边雨”让张扬为难起来,却让我不由自已地想到“狗吃雨”一幕。那是一年春天,细雨蒙蒙,一只狗站在田埂上,对着雨点顽皮狂叫,正所谓“狗吠田边雨”,我耳背的三伯偏说这是“狗吃雨”。雨中苦乐,至今难忘。

雨仍在下着,两边屋檐水滴如注,快已成帘,一席人就像围困屋中,进退两难,却又在听雨中谈笑风生。此时,我们不为雨悲,不为雨牵挂,雨哗哗,心也悠悠。一只小狗,被拴在树下,在放弃奔跑后,在雨中静静地半坐着,一如我熟悉的雨中黄牛。我在雨中努力寻找一头牛,那怕是一头被拴在树下的牛。童年时,我的任务是放牛,一手牵着长长的牛绳,一手拿着笔直的小木棒,在田埂上一放就是两三个小时。我最怕的不是牛偷吃作物,而是害怕放牛的时候遇到下雨,避雨时的恐惧,全身淋湿时的颤抖,陪伴我整个童年。有好几次,在大雨前来不及回家,就在田垌搭建起来看管作物的寮仔里独自避雨。四野茫茫一片,空无一人,身后的山也隐入雨中。豆大的雨点啪啪地拍在寮仔的茅草上,阵阵沉实的声响从头顶甚至四周涌来,恐惧便传遍全身。我多么希望雨能停下来,让我看见高压线上有小鸟,让我回家。我也不止一次地下决心,要冒雨离开这个恐惧的地方,但又一次次地原地不动。只有牛,在面前,陪伴着我,在雨中,与我默默相对。家桥农庄屋顶哗哗的音符仍在流动,面前没有牛,心里也没有恐惧,流向低处的雨水,似乎会慢慢浸湿我的双脚,如同几十年前的某一场大雨。此刻,老师的狗吠塘边雨有如一幅水墨画,清新淡雅,童年的恐惧已成为心里温暖的记忆。

雨渐渐小了,被雨雾笼罩的山也慢慢清晰起来。我走到屋外,想一睹雨后水墨农庄。一阵急风吹来,屋顶有如黄豆撒过,又啪啪作响,落在我身上的雨,了无声息。雨势渐大,对子中“谢天谢地谢家桥”的家桥老板谢家桥过来叫大家转移阵地,于是我们转到塘边小屋。小屋里有一石磨,石磨旁有一不大小的石槽,屋檐滴水恰好滴在石槽上。刻满岁月的石磨和石槽上的水花与涟漪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承志兄与忠哥更是对着石磨与石槽,举起手机拍个不停。装进手机里的,早已不是雨,而是回忆,甚至是情怀。我看见老师,一个人,在里屋窗边,看近水远山,看雨落于地,看池塘“水成文”,听雨语齐鸣,一动不动。那扇窗,和那个有不尽空灵之词的诗人,融入于雨,也印在我的脑海。“箬笠但闻冰散响,蓑衣时振玉花空。”老师静立屋里,没有箬笠蓑衣,雨散响却不绝于我耳,诗中垂钓者神凝气定、心无旁骛,老师何尝不也如此?如果说雨和雨声是家桥恬淡的风景,那老师就是风景中最诗意的一点,温暖我,感召我。童年时的恐惧,也被诗化成石槽水里的一朵朵水花。我们都是土地的儿女,听雨,也是听自己的呼吸。

风停了,雨歇了,淡红晚霞若隐若现,偌大的农庄一片安静。老师要赶回茂名,大家都无暇再领略雨后的风景。唯独我自己骑摩托车来,在他们离开农庄后,还伫立在摩托车旁,看着西天的霞光,久久没有回去。

 

2018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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