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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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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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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山稔黑龙眼结

小时候,物质缺乏,七月山稔累累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能够在山上随手摘一颗香甜止渴的山稔,无拘无束地放进口里,吃完了可以再来一颗,颇有今天“再来一瓶”的快意,那可是小孩们用一年时间去等待的大事。

每到七月,我总不自觉地想起“七月七,山稔黑龙眼结”的童谣。从五月开始,山稔花开,孩子们就期待山稔熟透,摘个痛快,于是不断盘问家人,什么时候山稔才熟,什么时候才有时间上山。六、七月正是农忙时节,拔花生、晒花生,收割水稻、晒谷,接着又是插秧,既要抢农时,又都是体力活,家人那有时间陪他们摘山稔。眼看山稔将熟,“七月七,山稔黑龙眼结”更是惹得他们心急。

我是幸福的,每年七月来临,插秧完毕,哥哥们就张罗着上山采摘山稔一事,平时做事争分夺秒的父亲也会全力支持。“天地一大窑,阳炭烹六月”,我们要选的是天阴气清的日子,好让能畅享山稔大餐。

在上山的前一天,我照例忙碌着寻找最适合装山稔的篮子,往往是挑了又挑,生怕太小了,装不下,但是太大的又提不了多久。到晚上,又照例睡不着,脑里都是一个个大大的“黑屁股”。“黑屁股”是老家对最好山稔的昵称,它大而浑圆,紫里透黑,活像一个小屁股,故名之。对我而言,上山采摘山稔这天,几乎是除过年外最重要的日子,我可以在山上专心寻找我的“黑屁股”,如果哥哥摘到了,也可以小皇帝般抢过来,山上的“黑屁股”仿佛都是我的专用品。

到了上山当天,父亲嘱咐我们要戴好帽子,不要去太陡峭的地方摘,要互相照应后,便扛起锄头,牵着水牛,自个去干活。我们吃过早饭,提着篮子,也出发了。家后面就是山,不高,墩墩实实,半个小时便可直达山顶。山上常年浓绿,一米左右的山稔树如果不是花开时节,并不显眼,可是到了六月,那些白色的、粉色的、紫色的花儿好像约好般,一下子就挤满枝头,只要走近一看,你定然被灌木丛中热情的山稔树吸引。到了七月,大大小小的山稔挂满枝头,青的、红的,紫的、黑的,还有我梦寐以求的紫黑的“黑屁股”。

山上山稔最多的地方叫平坡,顾名思义就是平坦,但是要达到平坡却不容易,也正如此,山稔树才长势最好,“黑屁股”也最多。平坡在我心中,差不多是个神圣的存在,只要谁说哪天在平坡放牛,他一定是我心中的英雄。因为人和牛一起上到平坡,除了要有毅力外,还有当时我不懂的责任,那里也是山草丰茂的地方,等于牛的五星级宾馆了。我们每次去摘山稔,都必到平坡,我喜欢那里近两米高的山稔树,也喜欢树上挂着诱人的“黑屁股”。每次到了那里,我都会大开吃戒。哥哥知道我喜欢吃,不需要我去抢,他们也会把最大的“黑屁股”故意漏网,让我高兴摘到。要是遇到有人早我关顾,难得有漏网的“黑屁股”,哥哥也会摘了让给我,他们自己吃“红屁股叮咚”。“红屁股叮咚”就是没熟的山稔,因其红色,个头不大,吃多了会便秘,我们就给它起了这个名字。因为我粗心和色弱,加上个儿不高,虽然兴高采烈跟着去摘,但更多时候去添乱。看到哥哥们摘个不停,我也不甘示弱,只要看到个头有点大,颜色有点深,就摘下来,因此多半“红屁股叮咚”都是我的战利品。殊不知这样的战利品却成为哥哥们口中的“珍品”,如今想来,那时我是多么的幸福。

前年以来,需不时回老家照顾年迈多病的母亲。前年七月,我曾独自一人爬上平坡,发现山草更茂密,平时不张扬的山稔树似乎正失去领地,只有稀稀疏疏的山稔挂在绿色之间,间或也有“黑屁股”,但已经很少了。近些年来,“七月七,山稔黑龙眼结”的童谣已日渐陌生,山稔再黑也引吸引不了孩子们的兴趣。就如那天,正是七月山稔最黑时,可是空旷的山头,只有我一人。也到那一天,我才明白,小时候向往七月山稔黑的大餐,除了饥饿,还有就是兄弟在一起的温馨与欢乐。而如今,五兄弟各奔东西,母亲年事渐高,身体大不如前,父亲也已长眠在山头,“七月七,山稔黑龙眼结”的欢乐正离我远去……

今晚,因杯自酿“山稔酒”,怀想山稔事,蓦然回想,三十多年过去了,兄弟五人再也没有一起采摘过山稔,平坡上的山稔树还在吗?在“七月七,山稔黑龙眼结”的童谣近乎消失的今天,还会年年开花结果吗?

窗外的寒风,不会给我答案。

 

201919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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