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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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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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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柜



现在如果问农村的孩子,风柜是什么?我猜没几个能够回答出来,即使是百度百科,也出现“风柜是台湾澎湖的一个景点的名称”这样的答案。在空调横扫农村之时,即使风柜被农村孩子称为空调,都不足为奇。看来,旧时农村常见的风柜,已黯然退场。通俗地说,风柜就是分离稻谷与草屑的木制机械,为当时的神器。

在我的记忆里,风柜也早已退场。如果不是大年初五,喂母亲吃过午饭后,在天井看着老屋大门鲜红的春联时,突然想到屋内看看的念头,风柜就如它出风口的一片稻草,已经无影无踪。帖春联时,没有推开大门,平时,更不会推开大门。那五收藏回忆的房子,似乎已被大门紧紧关住。

推开大门,我意外看见一台仿佛只要一动,就会散架的风柜,四腿不全,静静蹲站在正厅。从天窗一泄而下的阳光,正静静地抚摸着它。我就像一粒遗留在风柜旁的谷子,相对无语,让时光想走就走,想停就停。

这风柜在正厅放了多少年,我没有一点记忆。如今,用木块围钉起来的圆形大柜子,上顶全烂,剩下的木块也已发黄、朽烂,风叶还在,只是老了,一转就会“掉牙”,转动风叶的铁把子锈迹斑斑,还在顽强地等待那个年年转动它的人,只是他,再也不会来了。

我可以肯定,这是一台“柜坚强”。我可以想像它年轻时的模样,四条半人高的腿,威风八面地支撑起右边这个大柜子。大柜子里面有四块大风叶,威力十足,外面就是转动风叶的铁制把手。左边长方形出草屑的出风口,随时准备接受风的检阅。出风口上面是装谷粒的柜斗,为漏斗状,柜斗往下一点,有一个可以左右拖动,控制出谷量的制阀。出风口下面有两个出谷口,右边出颗粒饱满的谷子,左边出“营养不良”、或者染病的瘪粒,我们称为谷怕。在出谷口下面摆好竹箩,就可以盛满干净的谷子了。在十垌六月,在村子的晒谷场上,它在场子中间一站,就会吸引小孩子过去,你转一下,我转一下,或者站在出风口,享受一回吹电风扇的待遇,好不热闹,好不爷们。只是现在,它悄无声息地蹲站在老屋正厅,守着老屋,慢慢化为尘土。

使用风柜可是个技术活,并非转转把子就完事。如果柜斗出谷过多,则瘪粒与草屑都吹不干净,如果出谷过少,可拖延了时间。如果把子转动过快,则会把饱满的谷子也吹飞,如果过慢,瘪粒与草屑同样吹不干净。每到使用风柜的时候,转动把子的活我肯定干不了,那是父亲的专利,柜斗比我举起的手还高,舀谷是母亲的事情,我同样舀不了。

虽然帮不上忙,但只要风柜出场,我还是会准时过来捣乱。我会时不时用手堵住出谷口,看着谷粒渐渐堆满出谷口,等到谷粒快要往外飞时,才放下手,让谷粒哗哗往出谷口下面的竹箩流,颇有快感。父亲也懂我的心思,但他怕我把控不住,谷不入箩,就赶我走。有时,我也会把手放在出谷口下面,捧满一把,才往竹箩里倒,我喜欢刚脱离稻穗的谷粒流进我手里时麻麻的感觉,但父亲也会嫌我碍事,同样赶我远远的。

为了不被父亲赶走,我就跑到母亲旁边,帮忙把谷粒装进胶箩,两人一块,确实快了不少。母亲会耐心地教我怎样舀才能稳妥省力,有时也会让我一人妥,她最后才倒进柜斗。看着母亲把我舀的谷粒倒进柜斗,我心里充满成就感。玩累了,就坐在草垛旁,看着父亲转把子,母亲舀谷,幻想着有一天长大了,就让父亲休息,我来转动,有时也会想,这样转起来太累,父母以后都不要干这样的活了……没想到,直到风柜退隐,父母还为我终日操劳。而今风柜还在,父亲已故,母亲也已是风烛残年。转身背对老屋,潸然泪下。

在收割机占领田头的时代,晒谷场、风柜、石碾都已谢幕,但是摇动风柜把子时吱吱作响的声音,总会在某个时间,某个地方,让记忆复活,让那些艰苦岁月里的温暖再次温暖。农村孩子不知道风柜为何物,这不怕,可怕的是我们割断了他们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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