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的茉莉花

阳台的茉莉花

邵留生

我喜欢花，却不懂养花。一些花被我养着养着，就折腾得只剩下枯枝烂叶，从此不敢再轻举妄动栽种些什么。每每看到别人家阳台花红枝绿，我只剩下羡慕的份儿，谁叫我不懂养花呢。

小城卖花的摊档不少，有一个就在楼下。有几回，我驻足档口，却不敢询问，我不能再为了赏花而不顾花的死活。倒是去年年底，儿子高兴地告诉我，“妈妈买了花。”“你想买就说，用不着拐弯抹角。”我当是儿子耍心计。当妻真的把花带上来时，我隐隐预感，又要当花之杀手了。

这次妻只买了一盆花，一盆我连名字都不懂的花。简单的塑料花盆，简单的几片如纸质般的椭圆形叶子，在叶子间还有简单的几朵白色小花，一切都那么朴素。

“这是什么花？”我有些喜欢上了这盆简单的花，急忙问妻。

“茉莉花，你不懂？！”妻很意外。

“这就是茉莉花，不会吧？”妻的回答更是意外不已。

我赶紧俯身下去，将鼻子尽量贴近花蕊，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那是梅花。“倩得薰风染绿衣。国香收不起，透冰肌。”时值冬天，那一鼻的淡雅更是穿透身心。

虽然很早就会哼着耳熟能详的《茉莉花》，也很早就喜欢茉莉花香型，但是一直没见过真正茉莉花。因此，当一盆真正的茉莉花摆在我面前时，我只知道，那是一盆朴素的花，一盆已经让我喜欢上的花。我怕一盆茉莉花守着偌大的阳台，太寂寞，春节前夕，我又多买了几盆其他花，总觉得绿萝绿得太疯，白鹤芋的花也太突兀，我最喜欢的，还是这盆没有半点张扬的茉莉花。当天晚上，忙完手头工作，借着淡淡的月色，我沉浸地茉莉花香中。

这次，我把茉莉花当宝贝看护，暗想这回总算可以摘掉“花之杀手”这帽子了吧。每天，我按时浇水，遇上冷天，还把它从阳台上搬下，小心地放在冷风吹不到的地方。太阳一出，又立即把它请出来，让它懒洋洋地晒会太阳。总之，我是少有的表现对一盆花如此关心。

茉莉花谢得太快了，还没有等我好好地闻一闻，三天就陨落在花盆的泥土里，沁人的清香也随之远逝。“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看着只有枝叶的茉莉花，我也正愁着呢。

白鹤芋的花渐渐的谢了，一直盼望再开花的茉莉花也格外沉默，枝头不再冒出哪怕一丁点的白色，只有绿萝一如既往地绿着。等吧，只要我用心去栽培，茉莉花还会再开的，我又可以在备课之后，吸一鼻清香，解一日劳顿。

春节过后，高考备考日趋紧张，日常琐事繁多，加上清香不再，我忘记浇水的次数也渐多起来，后来干脆把浇水的任务交给儿子，但是始终没能正常。白鹤芋与绿萝都失去绿色的光彩，唯独茉莉花还骨感依然，但是也明显的力不从心，叶落之后，再也看不到新的长出，枝枝交错，仿如盆景，始终没有盆景的骨气。“我们不适合养花。”妻得出结论，我也默认了。几盆花，当成废品从阳台上撤了下来，堆放阳台一角，不久，绿萝与白鹤芋都干枯已死，茉莉花也看似枯干。我懒得再去多看一眼这些曾经的花儿了，没法执着做好一件事，始终是我难改的毛病。

夏天，雨水渐多起来，躲于一角的花盆也时干时湿，一些不知名的小草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我突然倍感惆怅。虽然茉莉花被我弃置了，但是淡雅的香气似乎还在，偶遇时还在惊喜，我不忍心一拔了之，也不忍心看着它置身于野草之间。我把花盆抬上阳台，小心拔掉野草，还茉莉花站立的尊严。令我惊讶的是，早已干枯的枝条上，又有了点点的嫩绿。我欣喜若狂，赶紧浇水。原来，茉莉一直没有枯掉，一直都在苦苦地活着。

也许是委屈得太久了，再次得到我呵护后，茉莉花箭般生长起来，一天一拔节，一个冬天都长不高的身子，一下就高高在上了。“难道茉莉花也是藤蔓植物，要不怎么新抽出来的枝条不能直立，在风中摇摇欲坠，只能依附在防盗网上？”茉莉花又一次给我惊喜。当天晚上，我把惊喜分享给一位卖花的学生，他狠狠地批评我，“养花不只是浇水，花有花道，自有它的生长规律。再朴素的花，或者再美丽的花，它的本质，都是花。”其实，养花如此，育人也不例外。高考虽然已经结束，但是学生成绩鲜有雷同，在日常教育教学中，我是不是也放弃过某位学生，是否也忽视过他们中的某一个，学生给我惊喜，是我的幸福，但是惊喜的背后，是否也有我的错误……

前几天，获得新生的茉莉花又开花了，还是在淡淡月色下，我又一次沉浸在花香中与惊喜中，同样沉浸在自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