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兄送我十多本书有几天了。记得他送书时说了句:你肯定感兴趣。一看书名我便略知一二。大多是《皖江烽火》,及有关新四军的史料。我心想一定能看到熟悉的人名。他说我感兴趣,就是冲着我父亲也是新四军来的。
不看则罢,一看倒让我诧异起来。这么多书却没有一篇文章是有关父亲部队的事。但我并不怀疑父亲是不是新四军。父亲有两枚勋章,一枚是自由勋章,足以证明父亲参加了抗日战争。一枚是解放勋章,不用说父亲参加过解放战争。父亲还有一枚渡江胜利纪念章。只可惜父亲去世太早,我不能听他讲战争故事。《皖江烽火》是新四军研究会分期出版的史料刋物。大多文章都是回忆录。竟然没有父亲他们的事迹,让我费解。父亲曾经说的是那些历史事实都被遗忘了。我只能顺着父亲的经历找点蛛丝马迹。尽管从那些书里我没有看到,至少我所了解的事实能够弥补一点遗憾。
一晃,父亲离开这个世界三十多年了。一九四三年八月他参加新四军,为的是有口饭吃。当时他只知道当兵能吃饱肚子。村子里除了他还有一个小伙子也去了。没过多久,部队打了一场恶仗,死伤了不少人。和父亲一同去的战友不知何时失踪了,回到村里告诉我爷爷,说父亲被打死了。解放后,这位老乡找到父亲要给他出一份证明说是失踪人员。父亲觉得他走的有点蹊跷,没有出具证明。通过这一仗,父亲才知道自己所在的团担负着掩护大部队突围的任务。一千多人打到大别山时只剩下百把人。部队进入英山时,又被地方反动武装咬住了。他们依仗地堡封锁了路口,冲了几次都被火力压下来了。当时父亲是团部通讯员,主动请缨担任爆破手。他把炸药包塞进了地堡里,随着轰隆一声响,父亲被炸晕了。醒来血肉模糊,眉角被弹片划破,大腿根部留有弹片。这一仗结束,父亲被奖励了二十块银元。每当谈起这件事,父亲总有死里逃生的感觉。不乏多次谈起。他甚至想,有了孩子就取名彩念。谁知道第一个孩子是在国庆节出生的,就取名彩庆了。这是后话。大部队顺利转移后,父亲所在的团边打边撤,向大部队靠拢。
掩护大部队转移后,父亲所在的团只剩下百余号人。一边和追击的敌人作战,一边紧追部队。通常是夜间行军,白天隐藏在山里。常有地方反动武装骚扰。这些敌人遇上猛烈炮火就抱头鼠窜,一看就是乌合之众。部队的补给几乎断了,夏服到冬天还穿在身上,常常忍冻挨饿。参谋长又患有胃病,细心的父亲总是藏点战利品,在首长胃病发作时递上,使参谋长极为感动。参谋长姓刘名及时,全国解放后因家庭成份高,转业安排在合肥市体委任主任。父亲曾去拜访过,老首长对他儿子说,父亲是他的救命恩人。团长姓候,先后担任过芜湖军分区司令员,省军区副司令员和南京军分区后勤部部长。父亲担任过广圩区武装部部长,后到怀宁县武装部任副科长。属于副营级。由于长期艰苦的战争生活,父亲也患有严重胃病。组织上考虑到便于治病,1959年底转业安排在县医院任支部书记。县医院是副科级单位,父亲就算是副科级干部。按理,母亲是安庆人,可以回安庆安排工作。或者回父亲原籍湖北老家去。当时县武装部有不少人都是湖北人,加上父亲对怀宁有了感情,便就地安置了。
我曾在《父亲的战争岁月》写过父亲在湖北英山的那次战斗。文中写到:在皖鄂交界地的英山,是民国时期从湖北进入大别山腹地的必经之地。在崇山峻岭的山道旁,敌军顽守在碉堡里,用机枪控制了通行的道路。若要通过必须拔掉这颗钉子。已经上了两批突击队冲去,还是被机枪猛烈的火力压下了。这一次务必要摧毁掉敌军的碉堡。候团长下达了死命令。全团进行了简短的动员,参谋长刘及时下令重组突击队,战士们纷纷要求加入。我的父亲时为参谋长的通信员被批准担任突击手,他携带着炸药包,在部队组织的强大火力压制住敌方火力下,顺着低洼的地势,一会匍匐,一会跃进,极速抵近了敌人的碉堡,在靠近枪口的二十来米时,参谋长一声停止射击的令下,只见父亲飞速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炸药包扔进了机枪口。刚转身不久,一声巨响山崩地裂。父亲当即晃动着倒下了。与此同时冲锋的号角吹响,不到半小时,敌人的碉堡就这样被攻占了。当父亲醒来时,额角己被包扎起来,大腿根旁也被子弹击中。为了表彰父亲的英勇行为,团长奖励了他十枚银元。
而在另一篇散文《石牌往事》里我写到:小时候父亲在夏日的晚饭后常常带我们一家在堤坝上散步。记得有次他在堤上指着上石牌的那所小学说,以前那是一座城隍庙。那年部队开进的时候,庙里一股地方武装顽守在里面阻止部队前进。先是进行喊话请他们放行。未能奏效后便警告他们要用大炮轰掉他们。这般不知厉害的家伙倒骂了起来:“你们这班共匪,哪会有什么大炮!”团长调来两座山炮,放了两炮就把庙墙炸开了两个一人多高的大窟窿,里面人群便像决堤的潮水一样涌出。机枪一扫,片刻就干掉了几十人,剩下的乖乖举起双手投降了。
我的父亲是新四军,是无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