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空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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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
北翩是黄州城里的捕头。他破过不少案子，也得到过许多人的赞誉，名显一方。然而天下有七大名捕，北翩却不在其中。
下午，北翩结完手底的案子，得到了短暂的清闲，于是他便出了衙门，走在这黄州城中。
刚出衙门不久，北翩就远远地看见人们争先恐后地往桥那边赶。原因他也知道，桥的那边有位口技先生，隔三岔五就会有一次口技表演。这位口技先生来黄州城不过旬日，人们也觉得新鲜，都纷纷前去。
北翩也去听过一次，确是一绝，那各种声音模仿得是惟妙惟肖。尤其是前日表演一场夜里走火，吓得百姓纷纷变了脸色，离开自己的座位，捋起衣袖，伸出手臂，两腿打着哆嗦，差一点争先恐后地跑了。也正因为前日的表演，今日去听的人更为多了。
北翩也过了桥，桥边有家面馆，那里面有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男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在大口大口地吃着面。
面馆再往前不远便是口技先生表演的院子。只见人们排在队一个接一个地步入院中，待进院的人达到一定的人数后，守着院门的小厮便不让人再进了。也有的趁小厮不备溜了进去，但毕竟是少数，大多数未能进院的人都叹了口气摇起了头，为错过一场精彩的表演感到惋惜。
“头儿，”一个年轻的捕快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头儿，原来你在这里，知府大人四处找你。”
“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说要紧也不要紧，就是北边跑了一个犯人，最近可能会在我们黄州一带出没，叫我们上点心。”
2
北翩眼睛一亮，他正愁手底没有案子，当即便来了兴致。他问：“那犯人是何模样，有何特征？”
年轻的捕快挠了挠头说：“模样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犯人腿脚不是很利索，哦，据说他还能模仿各种声音。”
“刚到不久的那位口技先生嫌疑很大啊！”
“知府大人也这么觉得，他还叫我们去查查。”
“可有犯人的画像。”
“有，在衙门，我没带出来。”年轻的捕快说，“不过他们在贴，应该很快就到这条街了。”
“还没贴到这条街，正好。”北翩道，“走，我们去听听那位口技先生表演。”
3
年轻的捕快敲了院门，小厮打开院门后，年轻的捕快直接就往院子里走，却被守门的小厮给拦住了。
“你没看见我是谁吗？”
“官兵也得讲理是吧！”
“衙门办案……”
北翩拉住了年轻的捕快，“我们来得确实有些晚了，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小厮做出为难的表情说：“可是里面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了……”
“我们可以站着。”北翩打断了小厮后面的话。
小厮露出狐疑的表情说：“可是表演也已经开始了，是不允许进去的。”
“我给双倍价钱。”北翩从怀中摸出一两银子，递到小厮手中，“多的就全当是给小兄弟的小费了。”
“那你们进去吧！切记声音小些，切勿打扰到口技先生表演。”
“好。”北翩进了院子，对年轻的捕快说：“勿要打草惊蛇。”
“我知道了，头儿。”
4
在厅室的东北角，安放了一座八尺高的屏风，口技先生就坐在屏风里面。北翩见过屏风里面的布置，不过是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把扇子和一块醒木罢了。却能凭此模仿出各种声音，若非亲耳所听、亲眼所见，当真不敢相信。
厅里的人很多，除了坐在特定的座位上的，还有些许人是站着的。他们都在听着口技先生的表演。北翩的到来，还是引起了一点骚动，门口的一个矮胖的家伙还谄媚的给北翩让座，却被北翩制止了。
口技先生今日的表演相比于前日就显得索然无味了。除了高超的口技以外，没有半点惊艳到观众的地方。
或许这是因为表演刚开始不久的缘故吧！
果然，接下来口技先生不再炫技，而屏风中也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也不知是在干些什么，只听那口技先生道了声：“谁？”
紧接着便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和开门的声音。
然后便又听到屏风里传出的对白：
“外边没人。”
“没人？那就好，那就好。”
屏风中传出的声响再次悉悉索索，偶尔还会有几声犬吠，几声咳嗽。厅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不明就里的人说口技先生徒有虚名；有看过前日表演的人说口技先生是在酝酿，且听好了；还有的人听得无味则呵欠连连。
突然，狗不停地狂吠着，似乎看见了什么让它害怕的东西。紧接着是脚步的声音，许多的脚步声。只听一人喊道：“有盗贼。” 这声音就像再耳边一般，震的厅里的人战战兢兢，没人再敢窃窃私语。屏风中又传出了各种兵器交汇的声音。“把钱财交出来。”这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一样，厅里的人纷纷去寻找声音的来源，有的还惊出了一声冷汗。这时，兵器交汇声、哭喊声、抢夺声、求救声……所有的声音都交杂在了一起，在坐的人们无不变色，两腿战战的。忽一人大喊：“官兵来了。”然后各种声音开始渐渐平息，人们这才松了口气。“砰”只听屏风内醒木一拍，各种声响全部消失。人们还沉浸在口技先生的表演之中，直到醒木拍后的声响末了，他们才想起这些声音都是来源于屏风之内的口技先生。
这会撤去屏风，里面不过是口技先生，外加一张桌子、一把扇子、一把椅子和一块醒木罢了。
人们开始离场，许多的人还意犹未绝。现在的他们不再说口技先生徒有虚名，反倒开始期待口技先生的下一场表演了。
5
北翩出了院子，正好遇见了在这条街张贴犯人的画像的捕快。北翩刚见过那位口技先生，这犯人与口技先生神态样貌以及特征并不相似。
“头儿，不是他。”年轻的捕快拍了拍自己的头略带沮丧地说，“对呀！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啊！”
贴画像的那名捕快说：“我听闻江湖上的易容高手可以将人的面貌易容得连其至亲也认不出来。这口技先生有没有可能易了容？”
“倒有可能。”北翩沉吟片刻后道： “这会还早，等天黑了，多叫几个弟兄在外边守着，我要进去探一探他。”
6
是夜。
北翩一个纵越便跳上了房顶，院里只有一间房是亮着的，他循着灯光小心地摸了过去。
透过窗，可以发现房间内有人影移动，房中有四五个人影闪动。只听其中一人道：
“魏兄的易容术可谓是天下一绝，我观那些官兵也未认出我来。我只要行事小心些，他们便无法将我和北边跑掉的犯人联系起来。到时候我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做我的口技先生，他们又能耐我何呢？最后他们还是只能任我逍遥。”
这看来是口技先生在说话了。他口中的魏兄莫非是魏白易，江湖上有名的易容大师。
“计兄，嘘声，当心隔墙有耳，保不定外面就有官兵在偷听呢！”
“哈哈哈！”
顿时房间内便传出了四五种不同的笑声。
“我可小心着呢！这群官兵哪有那么勤快，说不定他们现在正抱着他家娘子睡大觉呢！哪会有人在我门外偷听？”
这时北翩的手指已经放在了窗户纸上，只要轻轻一戳，便可看见里面到底是何情况，却听见又一个人道：“要不我出去看看？”
“不用，来喝酒……”
北翩怕真有人出来查看，立马放弃了要戳破窗户纸的打算，下一刻他便纵身上了房顶。他的声音很轻，但还是弄出了声响。
于是房间里的声音突然停了，很静，静得仿佛能听微风刮动树叶声音。接着，他便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他暗道不好，于是一个翻身，越过屋脊，半蹲在了屋顶的另一侧。从屋子里出来的那个人接着月色在四周探查了一番，并没发现北翩，但那人还是过了好一会才进去。
北翩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觉得那人的身形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哪儿见过，一时之间，他却又想不起来。
门又关上了，只听屋子里的一人问：“怎么样？”
“兴许是只猫从房顶路过。”
“可猫会叫啊？”
“说不定是一只哑了的猫呢！”
“我说你就是整天疑神疑鬼的，耳朵好了不起啊？”
“我看你是在嫉妒。”
“不要为了这一点小事吵闹，”口技先生说，“来贺兄，我敬你一杯。”
贺兄，难道是贺八方？贺八方可是出了名的听力过人，若是再待下去，迟早要被贺八方发现端倪。
北翩待他们又说起了话，便赶紧纵身离去，出了院门。
7
“头儿，怎么样？”
“是他，没错。”北翩说，“那犯人正在里面和魏白易、贺八方等人高谈阔论呢！
“走，随我进去抓人。”北翩招呼着官兵们到了院门前。
北翩刚要翻墙进去却突然停了下来，“不对，错了，错了。”
年轻的捕快问：“头儿，什么错了？”
“我一直忽略了一个人，那个小厮。”北翩的猜测也不断在脑海闪现，
“那犯人是位口技高超的艺人，他可以同时发出好几种声音。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魏白易、贺八方，屋子里全是那犯人一个人的表演，小厮只是在适当的时候帮衬一下。
“所以刚刚在房间里的就他和小厮两个人，我就说那开门出来的人怎么那么眼熟。
“他知道我在外面。”
“不好，那犯人要逃，”北翩恍然大悟，随后催促道：“快，随我进去抓人。”
官兵们破门而入，很快地来到北翩刚偷听他们谈话的那间屋子。
（结尾一）
屋内，桌上留有四个杯子，北翩将这四个杯子每个都认真地看了一下，都有动过的痕迹，可桌上那一把扇子和一块醒木却格外明显。
人，搜遍全院，也不知踪迹。
北翩没下令去追，他走出院子，脸上看不出悲喜，他抬头望天。
天上。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
（结尾二）
屋内，桌上留有四个杯子和吃剩下的酒菜。北翩将这四个杯子每个都认真地看了一下，都有动过的痕迹。
“难道我错了？”北翩捏了捏他的眉心，他忽然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很虚幻，看得不是那么的真切，而他再看周围时，周围的官兵都倒了下去。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赫然是那口技先生，他要捉拿的犯人。
也不知何时，年轻的捕快站在了他的旁边，他忽的侧过头去，看见的是年轻的捕快提着刀对着他笑，而那笑容很是诡异。等他想要做出行动的时候，年轻的捕快手里的刀已经向着他的头颅斩了过来。
8
北翩忽的惊醒，月色从窗户照进房中。照见他满头大汗，呼吸急促。北翩感到他的头有些沉重，他捏了捏他的眉心，忽然他听见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谁？”
“头儿，是我。”
年轻的捕快回过话后，过了好一会儿北翩才问：“什么事？”
年轻的捕快说：“你不是说今晚去探一探那个口技先生吗？”
“不是去过了吗？”
“头，你忘了，你吃过饭后说你有点不舒服，就回来休息了，你休息前还提醒我子夜来叫你呢！”
“刚，那是梦？”他的思绪飞快地变换着。
“头儿，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头有点疼，你去告诉弟兄们，晚上不去探那口技先生了。”
“好。”
随着脚步远去，北翩起身出了房门，他再次捏了捏眉心，然后朝着口技先生的院子快速而去。
他所去的地方。
那里。
有人归去，已作闲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