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的相聚

这一切皆是机缘。

去年清明节前的一个周末，我和妻子到南漳长坪镇“插清明”，夜宿小镇河边的亲戚家。第二日晨起，我被河边的鸟语花香所吸引，漫步于沙滩上，无意之间发现卵石堆中有一块白色的石头，上面有黑色的图案。我连忙将它放在河水中清洗，石头上清晰地呈现出身着长袍的古代人物图像。这样的奇遇让我欣喜无比，如获至宝。是日，我将它放在摩托车上带回家中。

回家后，我仔细审视石头上的人物像，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是汉代的人物造像，又像是屈子在泽畔行吟，于是我想将它命名为“泽畔行吟”或是“春望”。翻阅了大量的图画资料，却无一相似者。

一日，我偶然在网上看到“泼墨仙人图”奇石诞生的博文，看到“泼墨仙人石”活脱脱就是一幅“泼墨仙人图”画卷。我觉得甚是有趣，便浏览了《泼墨仙人图》作者梁楷的系列作品，忽然发现他的传世作品《太白行吟图》竟然跟我拾到的奇石上的人物画像十分神似。于是我将奇石拍成图片放在电脑上，仔细比对研究。

《太白行吟图》是南宋人梁楷减笔人物画的代表作之一。图中的李白“月下独酌”，仰面苍天，诗情满怀，一副抑郁不得志的表情。李白在政治上受到排挤，理想不能实现，常常饮酒赋诗，以发泄笑傲王侯、愤世嫉俗的情绪，寄托渴求个人自由、摆脱社会羁绊的政治理想。梁楷不拘泥于琐碎细节，而是突出诗人的性格特征，描摹反映诗人的精神状态和思想情绪的瞬间动作，寥寥数笔就把“诗仙”那种纵酒飘逸的风度神韵勾画得惟妙惟肖。

而我机缘中捡得的奇石上的图案，竟与800多年前梁楷的艺术创作妙然契合，让人不禁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两个在时间与空间里毫不相干的事物，因为一个奇石爱好者的介入，竟然上演了一幕“穿越剧”。一块躺在荆山山野里的顽石，从蛮荒时代以缓慢的脚步悄然走来，或因一次洪水，或因一次泥石流，它懵懵懂懂从山峰上滚落下来，与众多的石头一起，在时光的长河里缓缓前进。在激流的载歌载舞中，它逐渐隐去了棱角和锋芒，裸露出独特的内质。这一切平凡而自然。如果不是这次偶然的机缘，它也许和众多的石头一样，或是越磨越小，或是被当做沙石料砌墙、铺路。因为我的介入，大自然的神奇与古代画家的匠心独运妙然契合，相映成趣，这是一种因缘际会，更是一段穿越时空的传奇。

我日日把玩这块奇石，兴趣不减。那石头上的人物图像似被注入了灵魂，仿佛就要跃然而出，与人对话。你看他奇崛挺拔，昂首天外，其形其神，既像一个诗人在举头望月，又似在仰天长啸。仔细将奇石中的人物构图与梁楷的传世佳作相比照，奇石中的人物图像似乎更胜一筹，石中的人物更加傲岸挺拔，头颅高高昂起，更加契合了李白傲然不羁、翩然出世的个性风格，与“太白诗风”若合一契。我不得不惊叹，大自然的随意创作不仅契合了人类的艺术构思，甚至完全超越了人类的艺术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