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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胜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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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3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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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深刻的灵魂

文/孟胜昔

莫言在一次演讲中,客观地评价了中国20世纪80年代以来文学创作取得的辉煌成就,并列举了一批作家,称他们的一些作品立于世界文学之林而无愧于色。莫言所列的这批作家,像王蒙、史铁生、陈忠实、余华、苏童等皆已声名远播,于我而言可谓“老友故交”;或许是我孤陋寡闻,其中一位名叫残雪的作家还是头一回听说,更遑谈她的作品了。我想,能入莫言“法眼”的作家,必是既有深厚创作实力又有独特创作个性的。于是,赶紧找来残雪的作品读。孰料,这一读就欲罢不能,深深地为她的灵魂之作所折服、所震撼。

残雪和莫言同是“讲故事的人”,而残雪始终只讲自己的故事,她的小说中的很多人物烙有“写作者”的印迹。“写作者”在追求自己的创作境界的同时,准确地表达文学本质。“写作者”的时间体验和读者时间体验,由相互交叉到并行不悖,达致亲近地与读者交流;让读者更好地理解毁灭中的决绝、痛苦里的沉美,懂得在逼迫和痛苦中去爱;让读者的诸多猜想与“写作者”的构想相吻合,使精神之树常青。

残雪有一颗敏感的心——对于创作的止不住的渴望、站在更高理性上的冥想、对于艺术追求的信念的坚定,这是天赋作家的内核。《月光之舞》,让她陶醉在净化灵魂的月光、声音之中;《从未描述过的梦境》,让她沉醉在那个悲哀而又快乐、苍白而又有力的流线导向的神奇的意境里;《奇异的木板房》,是灵魂在世俗中受压、变形后的异端境界,是灵魂的无限丰富与矛盾的内心体验的结合。残雪的叙事好像人类记忆深层里的奇妙的“物质”,需要持续不懈地开掘;如果你仅仅滞留在表层,作些莫棱两可的揣测,那些高深莫测的“物质”就不能复活。因此,残雪的作品所达到的精神深度,需要有精神追求的读者去探寻;当敏感的读者感受到了那颗敏感的、孤独的灵魂时,就能由作者的心灵结构延伸到“人性之根”,置身于永恒的澄明和美丽的境界之中。

残雪的小说突破了传统的架构,没有水平面式的描写,也没有情节逻辑的操纵,而是直入人心深处进行层层演绎,寻绎一个又一个人生可能永远也解不开的情感死结。肉体的尴尬、灵魂的分裂、漫无边际的遐想,在她的小说里赋予独特的精神运动。看得出来,残雪深受卡夫卡、博尔赫斯的影响,但她又摆脱了这两位文学大师的“拥抱”,执著追求一种“元小说”境界,终于找到了独属于自己的创作领地。《卡夫卡的事业》《读卡夫卡》《读博尔赫斯》,可以看作是残雪对两位文学大师的致敬;《苍老的浮云》《最后的情人》《五香街》,则是她不间断开掘、创新的成果。

残雪擅长用文字铺陈氛围,那些细小的成份如光如影、如烟如雾地围绕着人物、情节和细节,惝恍迷离、暧昧模糊,充满着隐喻性、暗示性;虚无而纯粹的文学作品,不能用眼看,只能用心领。残雪的小说,看似虚幻,实则写实,她将散漫平常的日常生活、真诚笃实的心灵感应,塑造成较为奥窔、高尚的祝祷仪式,成为一种摹写的精神,所谓“真情妙悟铸文章”。当读者以一颗活跃的灵魂进入残雪的语境,静心等待着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出现,即能在她的玄思和冥想中获得灵感的萌动。

生命充满了欲望,欲望得不到满足便痛苦失落,欲望得到满足便百无聊赖;一个欲望得到了满足,随之而来又一个欲望,没有止息;人生陷于欲望的迷团,在痛苦和无聊之间荡来荡去、摇摆不定。残雪的作品虽然描述了欲望的冲动、绝境里挣扎、虚幻得发狂,但也叙说了真诚的童心、宽阔的胸怀。她暗暗地告诉读者,心中要有光明,有天堂,充满了博爱,人才能在欲望的纠缠中得到超脱、升华。蒙田讲过,事物本身并不痛苦也不失落,是人类的脆弱和无能所导致的。仅就残雪的作品的精神层面而言,她的心灵也称得上是伟大和高尚的。

在纯粹光明中就像在纯粹黑暗中一样,看不清什么东西。因而,残雪喜欢称其小说为“黑暗灵魂的舞蹈”,她相信自己的文字的晦涩和眩惑挡不住有创造力的读者“闯入”;她自信她通过不断地表达对人性的看法,寻到“人性之根”。但她称“中国文学自古以来就缺少文学最基本的特征——人对自身本质的自觉的认识。也就是说,中国文学彻底缺少自相矛盾,并将这种矛盾演绎到底的力量和技艺。传统的文学从来都是依附的,向往的。即使《红楼梦》那样的伟大作品,在今天看来也已经很大程度上过时了,因为并不能促使人自省和奋发向上,对于人心的描述也过于浅浮,没有涉及内心矛盾”——这未免有些偏颇甚而偏激了,但敢于发出真诚之声正是她的可贵之处;况且,她并未否认《红楼梦》为“伟大作品”。

黑格尔说,一个深刻的灵魂,即使痛苦,也是美的。无论在什么情形下,残雪都能够耐心地忍受痛苦,从多姿多态的心灵上获得满足,并在心灵深处唤醒强大活力;她坦然地承受任何外来的冲击,保持平静生活的状态,保持精神生活的质量,与读者共享痛苦和不幸中的快乐,创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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