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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胜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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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3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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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笛风斜隔岸闻

文/孟胜昔


实话实说,也是大言不惭地讲,国内一般作家的小说集我基本不看。原因有二:一则现在小说整体数量多,良莠不齐,没有耐性去翻检,也没有时间读;二则大多手法单一、故事老套,了无新意,不值得读。看到张世勤中短篇小说选本《司息河的呼吸》后,先是浏览了一下目录,而其中《怀孕的女人》篇名,令我眼前一亮,心情为之一振——这篇精短的小说曾被权威文学期刊《小说选刊》选入,我有幸读过,并感受了它的丰盈和魅力——窥斑见豹,可以想见《司息河的呼吸》的品地和质量。于是,我静下心来,慢慢地阅读这本二十多万字的中短篇小说。

《司息河的呼吸》收录了《傻瓜的初恋》、《怀孕的女人》、《薄冰》等短、中篇小说,以及“留住乡愁短篇”、“留住乡愁中篇”系列篇什。选本中的小说大都以“我”为叙述者——“我”在讲述故事,也以一种见证人的身份参与故事的推动,通过自身的主观感受完成叙事氛围的营构;叙述节奏张驰有度,人物形象鲜明生动,表达生活力透纸背,体现了作者丰富的人生体验,给予读者文学审美和灵魂洗礼。我仿若看到,“司息河”无声地流淌,两岸充斥着生命的激情、不屈不挠的欲望;风过“司息河”,飞鸟唏嘘如歌,绿叶曼妙如舞,清新、悠扬的牧笛唤醒了两岸每一个生命的灵性。

结构和技巧是短篇小说的“叙事密码”,叙事结构和技术虽有其独创性,但并没有特别的规律和模式。看得出,张世勤这本小说概括生活的途径是传统的现实主义方法,情节构架和人物实体并不奇特,而叙述从容不迫、举重若轻,叙述的枝蔓四通八达、脉络清晰;枝干之间,汁液流动,显示了一个成熟作家对文体的掌控能力和对叙事技术的拓展能力。中篇小说《父亲的战斗经历》以孟良崮战役为背景,张驰有致地讲述了十七岁的“我父亲”积极参军入伍,成为一名没有军装和枪的解放军战士,在急行军的快速穿插中遭遇了一场猝不及防的战斗,之后因掩埋牺牲的战友而掉队,紧接着他追赶队伍,又裹拥进支前队伍,最后还复为一个普通农民的故事。其间,还描述了支前妇女架浮桥的一个真实而壮美的故事,较为深刻地展现了战争的惨烈、军人的壮烈、人性的纯美,以及沂蒙人民的无私奉献精神;展示了支前女村长梅花这个人物美丽善良、勤劳质朴、柔韧执著、勇于担当的个性品质和精神人格。当然,“我父亲”与梅花的最终结合,是建立在坚实的逻辑支撑力之上的。

历史的灵魂是以众多人物的灵魂的历史为基础的,有学者提出的“文化心理结构说”为小说人物的塑造和刻画提供了很重要的启示。中篇小说《司息河的呼吸》描写的都是一些山村小人物,但丰富饱满、性格鲜明、个性强烈,像四杀把、小罗汉、刘小手、白娘子、小花、张耳朵等,写实与写意相结合,象征与传奇相结合;探究人物内心的心理形态、结构形态的不同,他们的人生观、价值观、道德观的趋同与各异。作家在揭橥生活、拷问人性的同时,对他们充满同情,寄予美好。更为可贵的是,作者深潜地投入生活,始终保持感觉的新锐,他在积极展开复杂的人生百态和现实生活的基础上,将潜在的人类欲望和功利目的暴露无遗。比如,《怀孕的女人》这篇小说,短短千多字,以叙述语言统贯全篇,通过个性化的形象、行为、语言描述,平淡中见奇崛,达致了人物叙述的形象化,让读者感受到作家的敏锐性、洞察力,感悟了生活的情趣和启迪。作者还成功地描摹了迂戆、窳惰的傻子形象,像《傻瓜的初恋》中的“我”、《狗尾巴城堡》中的“我”、 《司息河的呼吸》中的“罗大头”,叙述凝重深沉、冷静豪放、幽默风趣,把氛围、心理、动势巧妙交织,充溢着理性和激情,暗示和隐喻,拨动着读者的神经,令读者眼热心酸。

婚姻和爱情是文学的永恒主题。史铁生说,“写作,永远不能与爱情无关”。即使是短暂的爱情经历,也可在心中留存下长久的、难以磨灭的印记。中篇小说《婪岸》,采用一些怪诞的情节作为叙事的载体,从“我”和妻子苏枚的情感的羁绊,到“我”和罗曼、罗兰的微妙纠缠,其间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结,还有《九九女儿红》音乐的感染力,荒诞不经、错综无序,循环往复、丝丝入扣,作家以真诚而又暧昧的内驱,演绎了现代婚姻的情感博弈、男女之间的信任危机,更为重要的是揭示了纠缠于欲望和道德深处的人性。中篇小说《谍爱》运用了意识流的手法,像是一场游戏一场梦,有错爱、有迷失,有绝望、有焦虑;貌似外在的、剧烈的对抗,实则是平静的、纤柔的潜流。小说的精彩之处还在于抛出的谜团和烟幕弹,让事件的发展反逻辑,亦真亦假,亦梦亦幻,还有一种“神而明之,存乎其人”的精微奥妙。而短篇小说《珍珠传奇》,除了对文体、叙述形式的突破,其所蕴含和传达的意味远远超出常规的理性、逻辑、习惯、判断;真正的小说就是这样,难以言喻,难以言尽。

在现代化、信息化、城镇化的冲击下,农村、农民,青山、河流,都变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传统道德、伦理模式变异,价值观念也严重失范。于是,作家笔下出现了一个个充满困惑的、悲剧性的形象。中篇小说《婪岸》中,由农村纯真少女到城市“失足女”的罗曼、罗兰,她们忍受着身心的折磨和良心的拷问,也袒示了灵魂中真实而又无法揣测的状态;特别是罗兰,她精神刺激后的怪异表现,实则是一种无奈的抗争。短篇小说《无法牛逼》中的“我”——一头牛,也是一个蕴含着较为深刻的历史发展、社会变迁的因子的典型形象。失去土地依赖的“我”,进入城市找工作,面对各色冷眼,遭受各种际遇,耗尽了体力、精力、智慧,仍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之身,最后被人屠宰。小说是现实生活的写照,是借助作家强劲的虚构力,对人类可能性的生活作出的反映。张世勤站在历史的高度和社会的深度来审视,通过想象、虚拟来演绎困惑的、悲剧性群体的生存状态,包含了作家对人类生存本质的关注和关怀,揭示了历史的诗意和现实困境的矛盾。短篇小说《底色》讲述的建筑工“王二”的生活变化故事,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真实再现了底层平民质朴、纯洁的人性,凸现了人生“突变”之中的丰厚内涵。

这里要说一下“留住乡愁系列”,像《狗尾巴城堡》、《牛背山歌谣》、《张背村的年轻人》、《摸摸你的乳房》等有关乡村生活的小说,通过各色人物的际遇,叙述了社会发展、村庄变迁过程中传统伦理与现代生活的对抗与冲突,预示了农村女性自我意识和情感需求的觉醒,以及觉醒的淡淡的空虚和无奈。当然,也隐含了作者对基本人伦、传统世俗的温情凭吊,以及对生命的爱惜与眷恋。这些篇章都彰显了作家的艺术智性,给读者以审美发现,并留下深刻印象。还要说一下《小说九段》,这是张世勤“向莫言《小说九段》致敬之作”,他口若悬河、旁若无人地讲述了九个妙趣横生的小故事,其语气和态度颇似莫言;他笔下交织着善与恶、爱与恨,一干喧哗、骚动的小人物鲜活生动,已超越了题材本身的时空表层意义,让读者产生了融身其中的体验和“浑然”状态。

纳博科夫说,小说家就是一个讲故事的人、教育家和魔法师。莫言称,他是“一个讲故事的人”。可见,好作家是一个叙述技法高超的人,用诗化的、散文化的、哲理化的语言,编造新奇的、吸引人的故事,让人耐着心把小说从头读到尾。张世勤的“司息河”两岸,正如马尔克斯的马孔多、福克纳的约克纳帕塔法县、莫言的高密东北乡,是一个神奇而神秘的文学地理,他在这个他所熟悉的地方构思着一篇又一篇小说,不断发出清新而睿智的声音,把朴素美好的信念、乐观向上的正能量传达给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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