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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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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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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镇过大年

明天是小寒,由此进入了冬季最寒冷的季节。想起一句话: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再过不到四十天,就是二○二一年牛年春节了。春节,对于中国人来说,就好比是一次进补与调理。春节,对于竹镇人来说,就好比娶媳妇,嫁夫君。 

春节,用竹镇人的话讲就是过年,中国其他地方大概也这样讲。

竹镇人过年历来是讲究的,无论从形式到内容都想的很精到。既有北方的热闹,又有南方的隆重。

对于小孩子来说,过年除了有好吃的,最向往的还是年三十晚上睡着以后,长辈悄悄放在枕头下的压岁包。压岁包里放着糕和钱,表示了长辈们对子孙的关爱和期盼。糕---代表了美好的前程,钱---象征将来生活富裕。

说到过年,以前老一辈人给我讲述的,旧时“竹镇年景”立刻浮现在眼前......

竹镇人过年,是从采办年货算起的。竹镇也叫竹镇集,是江北地区影响较大的集镇,加之又是交通枢纽---水陆码头,所以,竹镇人制办年货得天独厚。

从腊月二十三开始,便是竹镇人的准过年。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竹镇人的心理便发生了些许变化。他们兴奋期待的心情,言不由衷地表现在脸上。那忙碌的脚步,那热情的话语,无不透露着忙年的喜悦。

孩子们这时已放了寒假。看着长辈们忙碌地身影,就连平时懒床的孩子在床上也待不住了。

一大早,便欢快地离开了热被窝,跟着父母进入了集市。然后,勤快地帮着提提篮子,拿拿东西,尽情的释放着节日将临的燥动。 

当然,长辈们在采办年货的时候,一定忘不了给家中的孩子添置新衣服。

旧时,成衣难买,大多数人家都是扯了布请裁缝做。有钱的大户人家则是把裁缝请回家,为家人量体裁衣,精工细作。

有钱无钱都得过年,不管是贫穷的还是富裕的,忙年的心情都是一样的。钱多多买,钱少少买。

其实,过年就是忙年,就是图的一个喜庆。喜庆从何而来?那就在于我们中国人血液中固有的二个字---团圆。团圆是幸福的,期盼团圆则是快乐的。

忙碌换来收获。看着家里买回来的年货,最快乐的永远是孩子。看着孩子小脸上灿烂的笑容,长辈们心里其实也开着花呢。

腊月二十四,是竹镇迎来的第一个民俗节----送灶。

俗话说,灶王爷上天有一说一。如果真有上天的话,灶王爷就是玉皇大帝派到人间的监察御使。灶王上天,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去向玉皇大帝“述职”。

对于灶王爷,人间希望他:“上天言好事,下地保平安”。人们送灶的目的,一是祈盼生活富足,二是祈求一年平安。

送灶,是一个很隆重的仪式,一般中午进行。

大户人家情况复杂,更是不敢怠慢,丰盛的菜肴摆满了桌子。然后,在桌子上摆放着一双筷子和一只空碗,这是给灶王爷准备的。

中午十一时左右,仪式开始。先是恭恭敬敬的给灶王爷上香,祷告几句十分想说的话。然后,再恭恭敬敬的为灶王爷斟上一杯酒。家中能到的人,桌旁站立静等灶王爷用餐。不一会,当一家人完全落坐,轻松谈笑的时候,预示着仪式结束。此时,灶王爷已吃好喝好上天去了。 

再看那灶台上,已贴上了祈福的纸符。那红红的色彩,那精练的语言,那传统的图案,无不给人带来心理的满足和精神的慰藉。

那么,穷人家是怎样送灶的呢?除了桌上的菜肴少了一些,其他的程序是基本不变的,也是那样隆重而虔诚。

不管是富裕人家还是贫穷人家,送灶这一天,那是一定要燃放爆竹的。我想,其意思大概是两层:隆重欢送,热情期待。

后来,这样的“仪式”淡了许多。因为,新社会自有新气象。再说,生活的快节奏也不允许这样慢条斯理。

送走了灶王爷,那就快到除夕了。从腊月二十七开始,家家户户的灶台便开始了紧张的忙碌。

这时,小孩子又忙活开了。一会儿,呈能似的帮着大人往锅堂里添点材加点火,让个堂火把小脸蛋映得彤红。一会儿,又耐不住玩兴的诱惑,里一头外一头地跑进跑出。

于是,灶台上蒸气升腾,大人们热火朝天,孩子们兴高采烈,一幅忙年的图画巧夺天成。

竹镇人喜欢雪。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如果北风裹着雪花飘然而至,那才是竹镇人心中最完美的除夕。

竹镇人喜欢雪,既是因为他的无瑕能让老街银装素裹,格外妖娆。也是因为他是使者,能带来春天的信息,为人们送来一年的好年景。

试想一下,喜庆的心情加上飘舞的雪花,那是一种什么境界。

除夕的竹镇,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上了大红的对联。大户人家的对联还镶了金粉。

竹镇有几个书法好的老先生,一到春节就忙的不亦乐乎。红火的辞藻,加上异彩纷呈的字体,把节日气氛烘托的热烈而又温馨。

隐约中,记得其中一副对联大致是这样写的:爆竹腾空邀瑞雪,红梅绽放迎春归。

旧时的竹镇,原有一家私营电厂。因此,电灯不可能普及,只有极少数人用得起。但这已经开创了江北地区的先河。那时,绝大多数人家没有电灯。

在那个没有电灯的年代,竹镇的除夕夜晚,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挂起了红灯笼。红灯笼在纷飞的雪花中绽放着迷人的光彩,让竹镇老街变的更加妩媚动人。

后来,在我七、八岁的时候,竹镇开始有了电灯。这是毛主席领导的新中国带给竹镇人民的福利。

竹镇是一个商埠。她虽然地处北山区,但却号称“水陆码头”,大概也算是通商口岸吧。在别的地方还在使用“灯憋子”(就是那种冒烟的油灯)的时候,竹镇已经用上了所谓的“洋油灯”(旧时的称谓)。就是那种带玻璃罩的,底座也是玻璃的台式灯。它的好处就是明亮、不冒烟。据说这种灯,当时在旧中国只有上海能造,但产量极低,多数还是依靠进口。

竹镇一年中最明亮的地方,是在除夕夜的饭桌上。那时,煤油要靠进口,很难买。一般人家平常最多只点一盏煤油灯,并且把亮度调的很弱,为的是节省煤油。但除夕之夜,竹镇一般人家至少点两盏灯,家家灯火通明。

饭桌上,一家人边吃边韶。孩子们吃的高兴,长辈们看着开心。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七大碗八大碟之类,孩子们不多会就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这时,长辈们就会笑着说:烊住了,烊住了吧,年饱喽......

吃完了年夜饭,孩子们还是舍不得离开桌子。一会儿缠住长辈们讲故事,一会儿又要和大人们打扑克。

这时,大人们端出了瓜子、花生之类,每人倒上一杯清香淡雅的茶水。而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吵吵嚷嚷,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这样的氛围,就好似一座天然温泉,让大家身心得到了尽情的舒展。是啊,天下再大,还是家最大。蜜糖再甜,还是亲情最甜。

大年初一,孩子们一大早就醒了。不为别的,就为了枕头下那个朝思慕想的“压岁包”。到底是古镇,竹镇的这一年俗一直保持至今。

摸到了压岁包,孩子们的心里爽快极了。回想起昨晚的情景,又不免有点遗憾。

大年三十的晚上,竹镇人有守岁的习惯,孩子们也不例外。刚开始时,劲头还挺大,但随着时钟的嘀哒作响,玩兴开始锐减,困意就会爬上脸膀。于是,不要招呼,自己就会爬进早已铺好的被窝,带着对年初一的向往甜甜的进入梦乡。

压岁包是长辈们在什么时候放在枕头下的,孩子们已无须多想,关键是手里能握住它就足够了。

只听见大点的孩子问小点的孩子:弟弟,昨晚你爬门头没有啊?

弟弟骨碌着眼睛回答:爬了,但奶奶不让说的,她说让人知道就不灵了。

哥哥调皮地说:傻瓜,不能说还说。告诉你吧,我也爬了。

弟弟担心地问哥哥:我们爬了门头会长高吗?

哥哥不假思索地说:会的,奶奶说会就一定会!

于是,兄弟俩开心地笑着,继而又在被窝里戏闹起来。大年初一,这个一年中最大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旧时竹镇人初一是不睡懒觉的,很早就起床。因为,从初一到初五,不贪床是祖宗以前留下的传统。

不过,在吃的方面和礼节方面也是有讲究的。这些都成了后来人的习俗。我把这样的习俗称之为“竹镇年俗”。

那么,这是怎样的年俗呢?我是这样盖括的。当然,也不尽是这样。比如:旧时,有的人家连温饱也有问题......

吃的方面。早晨:上香---放爆竹---喝糖水和吃点心(4样以上,必须双数)---进餐(面条加4个冷盘);中午:上香---午宴(6个冷盘,6道热菜);晚上:上香---晚宴(6个冷盘,12道热菜,2种甜点)。

这里我要重点说明喝糖水和吃点心。糖水是由蜂蜜调制而成。而点心有点说道,必须有大糕、寸金糖、京果子、桃酥四样,其他还可以根据各家的条件增加。如花生糖、芝麻糖等,但必须是双数。其含义是:生活富足,高人一等,财源茂盛,合家安康。

礼节方面:初一不出门。家庭团聚,共享天伦;初二走亲戚。表达关怀,延续亲情;初三迎财神会好友。联络感情,交流信息;初四郊野赏景。开阔眼界,了解乡情;初五展望一年。畅谈理想,盘算来年。

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子,初一起,人人都穿上了新衣服。即便不富裕的人家,也千方百计地先让孩子们焕然一新。最记得父亲和母亲有条料子裤,平时压箱底不舍得穿,只有过年才拿出来穿一下。又应了那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是啊,天下最无私的爱,恐怕就是父母对待子女了,真的是一代巴一代啊。

说到大年初一,我这里想给大家说一说二个“牛人”的故事。

竹镇人过去常提到 “陆、王”二位老先生。旧时,这二位先生一个是做餐饮的,一个是做百货的。一个名阅“青”,一个名阅“百”。 当时,这二位先生在用现在的话说,都可以称之为“腕”。呵呵,有钱人。

特别是这个青先生,人长的精瘦,细长得象根竹杆。不管你在竹镇的任何一个地方碰见他,总会看见他手里捧着一只茶杯,嘴上叼着一根香烟,说话慢条斯理,走路不急不慢,一派地动山摇都不怕的“大家”风范。

青先生人缘好。他走在街上,街坊四邻会频繁地与他打照呼。每每这时,他总是一副巍然不动的架式,头不动身不转,口中嘟喃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言词,象是在打盹一般。竹镇人了解青先生,也习惯了他的作派。

而百先生开了一家“永盛源”回民饭店,是竹镇的老字号,兄弟合作经营,远近闻名。

青先生与百先生最大的不同就是二人的体格,他们一个壮实,一个瀛弱。一个象山,一个似水。 

竹镇人过年讲传统,讲忌讳。大年初一当天,除了刀剪、扫帚之类不准碰以外,不吉利的话语是万不能说的。

但在一遍吉祥的好好声中,偏偏有两个人不信邪。他们相约,在大年初一的早晨,一同来到竹镇的中心---十字街,互致节日“问候”。 见了面,一个说:祝你死在大年初一。一个说:祝你全年拉稀。后来,这成了他们的习惯,也成了竹镇人的美谈。一到年三十,小孩子就会问大人:明天青先生和百先生会不会上街?

据说,青先生与百先生平常身体相当健康,他们西归时,都是老寿星。由此,我们得出一个结论。所谓忌讳, 其实就是“迷信”。充其量也不过是顺耳与逆耳的意思,根本没有实际效果。喜欢好听的话,这是人的本能,人之常情。

热热闹闹,欢欢喜喜,是竹镇过年的一大特色。最响亮的有玩龙灯、耍狮子灯、跑旱船、踩高橇等。旧时竹镇的年,从来都是由腊月送灶开始到正月十五结束,历时将近一个月。

从初一到十五,竹镇老街经常是锣鼓喧天,鞭炮齐呜。真是龙灯在天上飞,狮子灯在地上舞,船灯在街上游,踩高橇的姑娘小伙乐呵呵......

那时,竹镇有斗灯的传统。正月十五元霄节,是耍灯人的“华山论剑”。斗灯一般在晚上进行。届时,全镇男女老少齐出动,分俱老街的两边,一个个把脖子伸出老长,期待着精彩时刻的到来。 

竹镇的斗灯与其他地方不一样。竹镇是商埠,旧时有1000多家商号。 那些在街上神气活现的玩灯人,背后都是由大商号支持的。所以,不管是龙灯还是狮子灯,它们都会有一个与商号一样的名字。说白了,斗灯其实就是一个实力展示会,既利了商家又乐了百姓,可谓两全其美。

那一晚,老街的商号全都开门营业。各家门前的红灯笼与商号门前的招牌灯、广告灯(那时没有电,这些所谓的灯都是蜡烛点亮)交相辉映,把老街装扮得好似梦幻。 

不管龙灯还是狮子灯,只要经过一家商号,商家立马就会燃放鞭炮以示欢迎,同时还要向玩灯人派发红包。原因无非是,希望玩灯人在自家商号前多逗留,时间越久,人气和财运两旺。

对此,玩灯人乐此不疲。他们都是一些喜爱灯艺的“疯子”, 这样既得了好处又尽了玩兴,还巴不得呢。

于是,他们把龙灯舞得天地翻转,把狮子耍得闪转腾挪,把老街两旁边瞧热闹的街坊看得如醉如痴。喝彩声、叫好声此起彼落,老街成了欢乐的海洋。

不过,竹镇过年最热闹的时候,应当还是在解放以后,那个“火红”的年代。

竹镇历史悠久,又是革命老区,文化底蕴深厚。因此,有文艺细胞的人很多。应当说,这多亏了当年新四军开辟了竹镇抗日根据地。

新四军兴学扫盲,组织青年剧社,宣传抗战道理。一批批爱国有志青年走上了抗战道路,为国家民族浴血奋战。新四军播下的文艺种子,一直在竹镇开花结果。

那时候,每到过年,各单位都要张灯结彩,并提前安排好节目,特别是玩灯的节目。从公社到基层单位的领导都非常重视。为了保证节目质量,各单位还要提前进行彩排。

记得竹镇有名的灯有这么几家。粮食加工厂和农具厂的“龙灯”,供销社和居委会的“狮子灯”,农业大队和居委会的“跑旱船”,以及商业总店的采高橇等。

与旧时相比,新社会让人民心情舒畅,精神更加饱满昂扬。那时,春节五天年,天天有灯彩。而且,文娱节目也丰富多彩。有京剧、扬剧,还有中学的“山东琴书”,供销社的“三句半”等节目。

正月十五的傍晚,街坊们早早下了班,赶紧吃罢了晚饭。大家不约而同的往灯会的起点聚集,兴奋的等着看热闹。

那时,电灯已普及。各单位门口披挂的彩灯交相辉映,鞭炮声此起彼落。于是,新十字街上人越聚越多,快乐的心情溢于言表。

  一会功夫,领导宣布活动开始。这时候,供销社招待所大院的大门,才在一遍期盼中打开。

顿时,鞭炮齐鸣,锣鼓喧天。那铿锵激越的锣声鼓声,至今想来,依然还在我内心深处激荡。

此刻,四只狮子灯从大门鱼贯跃出。在玩灯人的鼓捣下,狮子们摇头摆尾,嘻戏打闹。踢一下,闻几口......喝彩声震耳欲聋。

这时,一条长长的“巨龙”汇聚过来。在十八个壮小伙的配合下,巨龙上下翻滚,气势如虹。一会儿摇头摆尾,一会儿旋转打坐......叫好声此起彼伏。

在锣鼓声的导引下,观看的人流随着龙狮起舞,势不可挡地涌向老街的方向---正街。

请看,正街上各路人马齐集,把我儿时印象中宽阔的街面,挤的满满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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