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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世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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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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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

——轰隆

一阵沉闷的铁大门开启地声音响起,在清晨显得清晰又略带悠扬。

布谷鸟的啼叫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许久,几声拖沓又缓慢的脚步声后,门里走出来一位年过八旬的老人。老人银发稀疏往后盘着个不明显的发髻,佝偻的身影在门口停顿下来,衬得那个刚开启的门巨大无比。

她稳了稳身子,又继续挪步至门外路边,顺着门前这条道路,左右看了看。

道路很窄小,向两头延伸出去,是走出村子的路,也是从外面走回来的路。路上并没有人和路过的车,老人又随即转身从大门走了回去,脚底拖沓出一连串声响,听上去有些沉重,在幽长的门道里回荡。

一阵布谷鸟的叫声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

阳光每天升起,又落下,从这间院子的西面墙角爬上来,又逐渐移动至东面,直至消失不见。

院落青苔密布,犹如在地面铺了层厚厚的地毯。这样的地面,下雨天的时候会有些湿滑,院子里便也就无人走动了。

阳光照耀的院落,树荫投下斑驳的阴凉,犹如光阴,斑驳!

日升月落,光阴的游移!

一天中,当阳光把院子分为的光与阴各占一半样子的时候,老人就又开始拖沓着她的步子,推着个轮椅,慢慢悠悠往大门外走。

路上偶尔会经过飞驰而过的车子。

轮椅上坐着个很老的老头儿,老得分辨不清年岁,约莫是完全不能下地走路。

他眼睛浑浊无神,面庞黝黑,体格宽大——年轻时应该是一把下地干活儿的好体力!

将轮椅停置妥当,老人略微停顿了一会儿,左右看了看,又转身回到院里,努力伸了伸腰……

广袤无垠的天空被墙外椿树遮挡出美丽的形状。

大门外经过卖菜的车,喇叭里拖长了音调喊着:“卖菜咧……”

这音调带着地方气息,甘冽而洪亮,于每个人耳畔回荡,由远及近,在空旷的乡间,声音显得缺少灵魂,听上去就是为了生活奔波而发出的惨烈叫卖声,在劣质喇叭的作用下,带着最底层生活着的人们荒芜的情绪,在这片土地上翻涌!

最后的一点气息消失在耳畔,大地又回归了安静。

整个院子里就剩了这一位老人。

有多少个年头了?自从老头子坐在轮椅上开始,他的生活就剩轮椅、床和这个院子,再也没走出过大门外多一步的地方。就连要去门外都得人推着。

这样度过的光阴有五六年了吧……

老人还时常想起那小她七岁的妹妹,年轻时远嫁他乡,现在也是个老太婆!

老太婆年轻的时候丈夫因车祸去世,带着她的两个孩子直到他们长大成人,如今也只剩自己一个人过着孤寡的生活,却是一位个性很烈的老太婆!那个性子,烈火真金般。

都说人老了应该随和一些,老太婆就是个例外,她时常对老人说:我当了一辈子的寡妇,你伺候了一辈子老头子;如今你身边剩下个残废老伴,我孤身一人,到底这你,和我,谁不幸?

还说:人老了,都怕死!爱钱!

谁知道呢?老人想,人活这一辈子啊,经世事,都过来了。

年轻时没命劳作换钱,好大家子人等着吃饭呢!但是,那时候,钱永远都是年景里头牙缝里的菜,稀松难掩。

老头子坐在轮椅上生活了许久,脑子也早已糊涂到连自己几个孩子都记不得,还依然挣扎着要看大门外面的世界。

老人的几个孩子,年纪最小的儿子也都花甲年纪,他们也都有了他们自己的家庭,有了他们的子孙……

太阳西沉,院子里的阳光也就移走不剩一丝。

老人又开始从院里往门外移步,老远看见大门外对面的墙头上还留有一拃宽的光,阴面看上去很冷清。

她老远冲老头子喊:“你呢,饿了吗?”

声音顺着门道飘出去,顺着院子里的风飘上天空,不知道去了哪,再没有听到回应。

老人佝偻着身子,使推起轮椅,显得吃力,往院里面走着,本来拖沓的步伐更增加了些沉重。

她边慢悠悠挪步,边颤巍巍说:“我这辈子,什么时候再能等到你,这么推着我走一走?”又稍微弯了弯身子,侧头对着老头的一侧耳畔,声音大了些:“哪怕一回……”

这些话语,只被风听见。

轮椅上的老头子目光一如往常的呆滞,似很专注地望着这个四方的院落,混沌着的眼珠中心披上晶莹的光,闪现出一片过往,如满目模糊的视线,看不清道不明。

这一生,不过是一亩三分地和媳妇、孩子的过活……

说起来也没什么。可一生,如此之久,那般悠长,一步步,唯有那一脸皲裂深刻的纹路能尚能诉说。

——一生,不值得,却不悔!

那眼神混沌、清浅,再没人看得清。

院子里杏树斑驳的影子,映得满眼,织成一张网,顺着眼眶滑进身体,撞在坚毅如石的瞳,印在心,印着这院落里的光与阴。

那永远流动不止的光阴,似这一生,穿梭摇摆,来来回回,似有若无……

眨眼间,仍是那杏树摇晃,理不清那光与阴。

可能是有些累了,推着老头的老人步子一停,又慢悠悠说道:“怕是没有机会了!”

却是在自言自语。

说罢接着一步步走起,推着轮椅的身躯佝偻出难言的弧度,脚底拖沓出的声响惊天动地似的。

那声音在门道里回荡,顺着风飘出去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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