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集

         
        腊月的一切牵着年，腊月的集市盛满了人们对年的欢喜。进入腊月的人们越来越忙了，腊月的集市更是越来越热闹，起早的人们早早占据市场的位置，把能换成钱的东西不停的拿到集市贩卖，然后继续在集市上踅摸着添置自己家里的年货。集市在冻天冻地的腊月里热腾腾的，此起彼落的叫卖、挑三拣四的讨价还价、三五成群孩子们的嬉笑吵叫填满了集市所有的缝隙，到处都冒着欣喜，那欣喜像嘴里呼喊出的白烟儿，根本藏不住。
        家乡的集，在镇上，逢五开十。进入腊月二十五，集是可以赶一整天的。我和爷爷赶过腊月集，屁颠颠的跟在爷爷后面，我蹦跳着，跟屁虫一样，头上两条羊角辫晃来晃去，花棉袄、花棉裤还有姥姥绣着辟邪虎脸的棉鞋，吸溜着鼻子，时不时的踢起路上的小石子。爷爷也时不时的训斥我：“小丫头家，不行老实地走道儿？”哪里听话呢，集市，可是对一个小孩子最缤纷多彩的诱惑啊！头戴棉帽，一身素蓝布棉衣的爷爷还有小小鲜艳的我，在那条土路上还真是一幅画呢。
      走到集上，先要去喝一碗热腾腾、粘乎乎的茶汤。爷爷和摊位主唠的欢，我最感兴趣的是那个大肚子茶汤壶，油亮亮的红铜色，长长弯弯的细壶嘴，水流像高悬的瀑布坠入盛满白色莲子面的粗瓷碗里。那个人的脸很像大壶的铜色，掩在水汽里也是油亮亮的。我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的手，粗壮的手端着白色的粗瓷碗，大拇指在碗沿儿上微微翘起，上下的快速端起几下，白白的粉面就变得晶莹透明了，那一刻真的像变戏法儿，让我顿觉神奇而对摊位主充满了惊叹。矮矮胖胖的摊位主，另外一只手握着垫着粗布的大壶柄，他的样子和这个大茶汤壶还真是像啊。沏好的茶汤轻轻放在破旧倒也整洁的木桌上，加一小勺白糖，捏一小撮青丝玫瑰，撒上几粒芝麻，一碗茶汤与这繁杂的集市和这破旧的木桌相衬，简直是精美的艺术品了。我猜想着，这个大壶到底能装多少水啊？一定足够一个集市的人来喝茶汤吧！后来上学学了《卖油翁》：以钱覆其口，徐以杓酌油沥之，自钱孔入，而钱不湿。因曰：”我亦无他，惟手熟尔。”那时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摊位主沏茶汤的样子。
      到了今天，每次开车路过集市就会想起那个大茶汤壶，也不知集市上还有吗？偶然的一次，路过南湖唐山宴，场院外的那几个铜人和高高垂挂的红灯笼吸引着我走了进去。流水小桥，古旧的桌椅板凳，排开的一个挨着一个的摊位，还真是热闹。一拐弯，我又看到了熟悉的大茶汤壶，一个方桌台，就只占那一小块地方，可是却围等着许多人。“妈妈，妈妈，那个茶壶好大呀！”顺着稚嫩的童声回头，一个扎着朝天辫的小女孩牵着年轻的妈妈走过来。
      高高摞起的白瓷碗越来越低，端着茶汤的人各处寻着座位，而排队的人们依然在增加着，或许他们和我一样在寻找、等待着曾经的味道，守候着那一份热闹，那一刻一定还能记起许多的人，或者那个热气腾腾的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