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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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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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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游录

朱仙镇

开封有个朱仙镇,据说是因战国时朱亥居于仙人庄而得名,姑且不论传说真假,却着实为朱仙镇平添了几分仙气。

沿叠压古道,一层层溯流而上,缓缓追寻过去,转眸回首,于不经意间相遇,似乎她也早已知晓了我的将要到来,一早等候在这里,全然不是我所想象的一场华丽邂逅。我惊诧于她的古朴美丽,又不失真实的可爱,只觉自己文笔匮钝,言辞乏力,不知该怎样形容她的好。忽觉一切都是枉然,她在这层层掩映里等候千年,又岂是为了我一人?倘若我不顾自身斤两地自作多情,倒真是要叫旁人嘲讽了。

清真寺里的青砖碧瓦逃过岁月摧残,从建成的那天起就是这个样子,岁月更迭,不过是添了一层淡淡的妆;相思槐下,隔年的枯叶积在角落里,正午阳光扑过来,投下一地斑驳的影,再也无人于树下品茶乘凉,更不见昔日朝拜真主的穆斯林信徒,唯有一座阿拉伯文碑,向游人们诉说着它这许多年来的所见。

再往上寻望,岳飞庙里挤挤挨挨攒动的人头遮了视线,游人不停地拍照留念,到处变换位置以求拍出不同的角度美;也有人只是双手扶着庙前光秃秃的墙围,轻轻抚摸那些埋在岁月长河淤泥中的故事。我向来不屑于庸俗的拍照留念之举,总觉得庙宇中的泥塑金身哪能有真人丝毫的神韵风度,不过是后人凭着自己的揣度,从史册典籍之中演化出来,取个影子罢了。然而岳飞庙不同,即便只是后人臆造出来的这个影子,仍是让人心生肃穆,遥想当年金戈铁马、断戟沉沙,徒留“十年之功,废于一旦”的叹息,时时回荡在岳飞庙前,日夜徘徊,久也不肯散去。历史不忍回望,我们还能在此游赏,除了感慨世事之外,对于今天的生活,实在也该有些满足了。

观朱仙镇,便如眼前这张“盗仙草”的木版画,色彩纷艳,做工考究,浓郁的神话气息充斥在圆润的线条之间。你永远无法想象,淳朴而富有激情的朱仙镇人是如何在一张薄纸之上凝结出如此工艺奇葩。画上流苏曲锦,小小人儿明眸皓齿,顾盼生情之际,宛若惊鸿仙子,一席长衫懒懒垂下,画里人走出来,画外人迈进去,分不清真假虚实,就觉得人物景致全似在身边一样,这便是朱仙镇木版画的魅力所在。

这里并非只一味的有厚重文化,朱仙镇之所以历经千年而风韵犹存,自然也有阳春白雪之外的东西。譬如豆腐干,附庸风雅之人给它起了个别致而响亮的名字“五香茶干”,然而说到底也还是豆腐干,并不见得成了仙物,它之所以为人所熟知,亦非得益于酸腐文人的笔墨相传,而是它本身便有着极为深厚的群众基础。唯有出自民间、流于民间的东西,才能流传地更为久远,这是一种亘古的生命力。

在这里走得久了,便很容易发现,朱仙镇是世俗的,因为她活在俗世,并不在飘渺朦胧的九霄云端;朱仙镇又是沾了仙气的,透着历史沧桑的古朴,一草一木,块砖片瓦,自有玩味不尽的意蕴。如果只是一味的庄重深厚,也未必显出朱仙镇有什么特别的好,可贵的是,朱仙镇雅俗兼具一身,如此丰满的朱仙镇,让我不由感慨:此镇只合在天外,人间尚有几处存?


井冈山

井冈山是秀美江西盛开的一朵杜鹃,“井冈山”这个名字,本身就带有许多传奇色彩,它的由来伴着无数精彩的传说。一说为清朝初年,有个名叫蓝子希的人迁至此地,见四面环山,恰似一口枯井,村前有小溪流过,因客家人习惯将溪称之为“江”,而在他们的口音里,“江”与“岗”谐音,遂称此地为“井岗山村”,后黄氏迁居此地,见村子建在山脚下,并非建在山头上,琢磨当地的名字,于是去掉“岗”字上面的“山”头,成了“井冈山村”。

想象中的井冈山亦不过是一座山而已,直到亲见了,才震撼于她的山高林密,峰峦叠翠间更有沟壑纵横,从中间峻岭俯瞰,两旁矮丘互为侧翼,恰如一座巨大的城堡,巍然而立。这里不似泰山那般雄浑壮阔,却也可以看到灿烂瑰丽的日出;这里没有黄山的奇峰怪石,却也有气势磅礴的云海;这里寻不见黄果树瀑布那样的天池倒泻,然而飞湍流泉也四处可见;这里比不得长白山上千年古松莽原林立,但这一片苍茫翠绿亦自别具一番风情。

四五月间来一趟井冈山,一饱眼福。笔架山的山脊两侧生满了杜鹃花,间或有参天挺立的水杉,或是浓荫成片的梧桐,然而与那连成了十里长廊的杜鹃比起来,这些便都算不得什么了。井冈山的杜鹃蔚然成林,姿态各异,花色纷杂不一,或红或粉,或紫或白,色彩斑斓;云锦杜鹃、鹿角杜鹃、猴头杜鹃,当地独有的“井冈山杜鹃”更是堪称一绝,初开时是粉红色,后渐变为紫红。春夏相交的时节,山崖间的杜鹃花竞相绽放,花影绰绰,英姿摇曳间,偶有微风吹过,清新的花香便四散开去,绚丽的色泽和着醉人的花香弥散在山梁上下,峰谷尽是杜鹃花开的地方,远处看过去,红透半边天的花丛中,无限的生机与炽烈的朝气荡漾着。

花红似鲜血,让人不禁想起火红的年代,先辈们的热血也曾洒满山野,恰如这似锦的繁花,热烈而高昂,神圣而悲壮。


金沙湖

阜宁县城边上有成片的桃树林,没有武侠小说里桃花岛的传奇,亦没有陶渊明笔下桃花源的神秘,但在阳春三月的季节,浮冰初融,阳光日渐温暖起来的时候,簇簇桃花肆意争上枝头,清风拂过朵朵桃花清秀的面庞,花香传开去,引得蜂蝶在花丛间顾此失彼,忙得不可开交。粉红的桃花,间或有几株白色的变种,热闹闹一阵赶着开放,争着抢着,唯恐落在了春风后面似的,只是来也匆匆,去亦匆匆,不消几日,残红铺地,满树红妆便被养眼的新绿替换了。

桃树的叶子转为墨绿,青涩的桃子也长了个头,尚未到成熟的季节。但这一树青桃却正给人以收获的希望,有这青桃,才会有不久后的压弯枝头。

穿过绿意浓荫的桃林,眼前现出一片澄净的湖水,这是金沙湖的一角。一个美丽的地方,要想抓住人的眼光和心神,只需展现一个角落便够了,金沙湖便是如此,无需窥其全貌,只站在这一角的湖边,便可感受到她的与众不同。湖水凝碧,浓浓的绿意仿佛是倒映着的青桃,又似来自深处的湖底,虽不能一眼望穿,却显得澄净,清风徐来,阳光下粼粼的波便荡开去,一层层递推,如次第盛开的花瓣,捡一粒石子丢进湖中,水花开得更盛。

湖边是细腻的黄沙,信步游走,不远处有连绵的荷叶,婷婷盖盖,一眼难望其边际,高擎的荷叶如一把把撑开的油纸伞,遮天蔽日,正是“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而在翠玉盘似的层层叠叠的荷叶间,红白不一的荷花散布其间,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初露莲蕊,有的盛装绽开,也有的花瓣凋零,留下一支莲蓬。荷花的香气时而清新,时而浓烈,随着微风下一阵阵绿浪传过来,整个湖面上便不单有绿叶红花,亦有弥散在空气里的花香,不单有粼光闪动时阳光的温热,亦有荷浪滚动处的阴凉。可惜眼前并没有一只小船,倘使有的话,我定要荡舟而行,穿梭于婷婷荷叶丛中,好好玩赏这金沙湖一角的美景美色。


萱洲古镇

若要看小桥流水乌篷船,可到烟花三月里的江南;若要看青砖高墙木钟楼,可到幽然的古都西安;若是又想见古物,又欲赏别致的山水,不妨便到萱洲。

萱洲古镇已存千年,两纵两横四条青石板街组成的古河街里有说不完的故事,明清古楼的纱窗外终年摇曳着翠竹的影子,檐间的水滴溅在地上,清脆的声响时时回荡在长街的夜晚。如果不是每天的日出日落来提醒着,那些瓦隙间的野草,那些旧石板上的青苔,连着草丛里隐着的虫子,恐怕都已忘记了自己的年岁。

萱洲的人们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一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从土地中得到所需的一切,最后,又把一切归之于这片土地。萱洲人享受着他们朴素而热闹的生活,清净,又不失精彩,一如萱洲的水,娇而不妖,清而不冷。这里的水从远处而来,流过古镇的每一条巷口,向远处而去,只是这样轻轻流过,便带来了萱洲人的衣食口粮,带来了他们与世无争的恬淡性情。

萱洲因古时盛产萱草而得名,如今最夺人双目的,却是那一望无际、烂漫金黄的油菜花。桃李梅兰也是有的,只是与这彻地连天的油菜花比起来,就都不算什么了。油菜花开在每一道山梁,开在每一亩方田,只要有土壤的地方,就可以开出一丛丛一片片金黄耀眼的油菜花,蜂蝶在这花海里总是忙得忘记了回家的时间,它们时常伴着晚霞而归。有风吹过,金色的花浪起伏不定,缓缓荡过来,不用刻意去闻,便有一股花香钻进口鼻,沁入心肺。

萱洲最美的一面,还得是在蒙蒙细雨中方能得见,最好是无风的丝雨,雨雾从远处的河道绵绵延伸过来,先是笼罩了古河街的石塔木楼,润透了地上一寸寸的方形石板,直到青砖墙壁上也渐渐渗出一层水珠子,这便好了,撑上一把油纸伞,无需携带其他。轻步走在石板街上,抬头看着雾茫茫的天,看雾气氤氲里静默的高楼矮墙,如果有兴趣,伸手去摸一摸渗着雨珠的墙面,它的温度和千百年前的雨中一般无二,只是更多了一些青苔而已,稍稍有些滑了,又有一些苔藓的腥味。

走过石街旁的古井,穿过一片老宅,去看雨中的油菜花。天空的灰黄与花海的金黄巧妙地结合在了一处,就连疾飞的燕子都不能在满地黄花与乌蒙天空间划开一道口子,它的飞过并未留下往日的一道黑线,只是一个微小的圆点,瞬间消弭在水雾之中。倒真是分不清天与地了,只是知道进了这漫无边际的花的海洋,手里的油纸伞倒像是花海里的一叶孤舟了。雨丝虽细,沾在纤弱的花瓣上却也将花压得沉沉垂下去,不似阳光下那般斗志昂扬,兴许它们只是趁着雨天想要休息一下吧,等过了这雨,天空再一次晴朗的时候,就又是一片花的海洋了。何况,即便此刻的花败落了,溅入泥土之中又怎样?下一拨马上又会盛开,只会比先前的更加绚烂,更加浓烈。

这是我从萱洲走过后的印象,直如一个轻飘的梦,梦里不知处何方,梦醒才知,萱洲的山水醉人不浅,雨中花海更让人流连忘返。


青都印象

都江堰的盛名,自它修成的那天起便已如此,以至于一提起四川,很多人并不会想到葳蕤的剑阁古道,反而先想到了都江堰。

岷江水悠悠流了数千年,一路畅行无阻,便是它孕育了古蜀文明,有了它,才有了沿江两岸无尽的风光与生机,可它也并非只是一味的宽厚仁慈,一味的滋润这方沃土,当岷江咆哮嘶吼的时候,整个成都平原便陷入劫难。在都江堰出现之前,当地人对于岷江的敬畏之心多于亲切之情。

我对都江堰的印象始于余秋雨笔下那句“中国历史上最激动人心的工程不是长城,而是都江堰”,这不是虚夸,而是由衷的盛赞,想想就知道了,世上还有哪一个工程可以像它这般历经千年,依旧润泽着周围的乡民,依旧延绵着无数人的生活,也只有都江堰吧,两千年来,整个成都平原上的人都接受了它无私的馈赠,后人还会继续接受这样丰厚的馈赠。这里世代的人不仅一直将都江堰当做他们的依靠,还把建造都江堰的李冰当做神来供奉,他们心里始终怀着对这位太守的深深感激之情。抛开李冰的政治身份不说,单单只是他建造都江堰以造福百姓的举动,便足以令他名垂青史。

水在道家的观念里格外神圣,李冰治水所采用的思想源泉也出自道家哲思,说起来,李冰与道家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在道教中的地位不算低,二王庙便是为了纪念李冰父子而建,想来不独是因为治水有功,更多的该是因着他用了道家思想来治水,顺势疏导,顺应自然规律,以柔克刚。

提起道教,多数人首先想到武当山,影视剧中多见武当的道士,观众见得多了,便也以为这武当山就是道教的发祥地。实际上,青城山的资历要更老一些,张陵在青城山一手创立五斗米教,日后渐渐繁衍兴盛,信众遍及天下,徒子徒孙无可计数,只是他不张扬罢了。相较于都江堰的盛名在外,青城山低调很多,像是藏在层层纱帐后面的羞涩女子,很少在世人面前显露,她不争不抢,但秀丽风光便摆在那里,总会有人看到。只身走在青城山中红纱泥土的小路上,踏过湿滑的青石阶,沿崖间栈道慢慢往前寻访,山中古木参天,苍翠欲滴,林中鸟兽奇绝,山泉不断,到处可见清澈的溪水欢快流过,若是赶得巧了,碰上青城山云雾初上的时候,置身于仙境般层层雾霭之中,听阵阵鸟语,品淡淡花香,当真叫人流连忘返。

若只有青城山的苍松古道、飞湍瀑流,还不足以体味它的钟灵奇秀,最好再了解得深一些,比如那些很久远的故事:隋唐时期,有个道士在炼制丹药的时候,将伏硫磺、硝石和碎木屑放在一起焚烧,瞬间爆炸引起的浓烟向世人宣布了火药的诞生,这一发现比西方早一千多年;曾经有个道士,他隐居于此,闲云野鹤之余,每日临江抚琴,穷其一生之所长,谱成了道教中的绝佳琴曲《流水》,瑟瑟佳音传颂千古,古今世人皆称赞其音曲神妙。

青城山的美妙之处在于它景色奇秀而又不张扬,沉稳端庄,静默中自有一种磅礴大气,韵味深厚而不俗,与都江堰放在一起,一山一水,相映成趣,总叫人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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