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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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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3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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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拾记

春天吃什么?这是个大问题,有钱有闲的人,琢磨如何吃出新意,吃出与众不同,如我这般普罗大众,追求的依旧是口腹之欲。

昨日微信上收到老同学来自远方的“投毒”,他在吃麻辣串,顺手发了个“吃案现场”的图片过来,我依稀能看到图片里飘出来的香味。

麻辣串不是川人日常的串串,我所眼馋的麻辣串是老家一种特色小吃,将泡好的豆肠切得极短,用竹签串起来,油炸,趁热浇上特制的酱,辣椒油,香辣迷人,不贵,我上学那会,学校门口摆摊的麻辣串,五毛钱一把,大约有个十来串,一块钱就够吃了。

我眼馋,我生气,自然是因为相隔千里,我吃不到嘴里,于是扔掉手机,在自己的冰箱里翻找,还有最后的两个罐头,一瓶黄桃,一瓶山楂,都是我爸用自家树上的果子蒸出来的,春节过后离家时,我用箱子装了四瓶,馋的时候就开一瓶,现在看来,节后上班一个多月,我已经馋了两回,不算勤,口腹之欲大过天,谁活着不是为了两口吃的呢?但我眼见剩下两个罐头,有些舍不得,狠狠心,拆了一瓶山楂,冰箱里就剩一瓶黄桃了,还能支持我再馋一次。

家乡的味道,我开始思念起来,尤其想念一道凉菜,老家的凉菜,要在冬日里的岐山大集上最正宗,其实没什么名贵的食材,无非是泡发的干货,豆棍、豆皮、粉丝、石花菜、绿豆粉条、海带丝,再有一些咸菜,酱黄瓜,酱茄子,萝卜丁,海白菜,配一些新鲜的黄瓜丝、胡萝卜丝、芹菜丁、煮花生,零零碎碎十几种素菜,都盛在一个塑料盆里,加调料拌匀了,多搁辣椒面,多搁香油,吃起来上瘾,年集上,围着凉菜摊的人群将路都堵住,老人小孩男男女女,凉菜通吃。

岐山大集上,常年摆摊卖凉菜的有两家,两个摊位脸对脸紧挨着,隔了一条过人的小道,但总是西边那一家更受欢迎,常常给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有些排队太久不乐意等的,才去东边那家,人说西边那家拌凉菜的调料不寻常,有独家秘方,又有人说他家调料里掺了大烟头泡的水,真假难辨,但那凉菜确实吃着上瘾,回回赶集都想买,回回又吃不够,实在是怪事。

我吃不到麻辣串,自然也无法吃到凉菜,但是我不信邪,办法总比困难多,岐山大集上的凉菜固然触不可及,我不能自给自足吗?当即在网上搜索凉菜干货,果然样样俱全,我挑着最喜欢吃的种类,豆皮,粉丝,海石花,海白菜……买了七八样,坐等收快递。

有了菜,还得有主食,吃凉菜不能配米饭,吃得不爽,有馒头就很好,大饼更佳,但这两种都不适合我这种不做饭的打工族,于是剩下唯一的选择——煎饼。

煎饼是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陕北的面食如果手艺到位,据说可以存放数月,但在煎饼面前也是小老弟,我小时候,家家户户到深秋里都要摊上高高的一摞煎饼,用塑料布包裹起来放在屋里,可以吃一整年。网上买的煎饼,真空包装,切得整整齐齐,保质期反而不到半年,我很费解。

煎饼在沂蒙山区,不仅仅裹大葱,我们的煎饼比天津人卷一切的大饼还要包容,荤素不忌,冷热皆宜,但凡可入口的食物,都能用煎饼卷起来,送入口中。但今天,煎饼逐渐精致起来,例如它混进了京酱肉丝的地盘,跟干豆腐厮混在一处,用来包裹甜腻的肉丝和辛辣的葱丝,这不可谓不算时代的进步。

提到干豆腐,又一种家乡的美味闯入我的思绪——豆腐皮,区别于干豆腐的厚且韧,老家的豆腐皮质地更为细腻,厚度上要比干豆腐薄许多,最明显的一个不同是豆腐皮里加了盐,是适合直接食用的,我小时候,常常被大人指派一个活计,就是用提篮装一些地瓜干去豆腐坊里换豆腐跟豆腐皮,往回走的路上,豆腐是极安全的,因为我不喜欢生吃豆腐那样的寡淡,但豆腐皮就很危险,往往不能全须全尾地拿回家,总是要从上头撕一块下来尝个鲜。

这样想着,越发坐不住,于是又在网上下一单豆腐皮,继续坐等。为了吃,一切都不是问题,尤其春暖花开的时候,什么都不如口腹之欲来得重要。


近来气温起起伏伏,但总的来说,春天依旧是到了,不止是外头的花花草草都萌动起来,风暖起来,河水欢唱起来,冬日里躲藏已久的鸟雀也都跳将出来,这个季节的云朵都要灿烂一些。

昨日老板带来一盆金钱树苗,盛在一个小小的黑色塑料盒里,我把它拽出来,挪进窗前那个半米高的花盆中,盆中原有的一棵金钱树还是四五年前买回,经历几次搬迁,从不见光亮的北边熬到日晒充足的南边,如今已经委顿之极,只剩几杆瘦骨嶙峋的枝叶潦倒倚靠在花盆边缘,此刻新买的花苗一到,正是去旧换新的好时机。

大地回暖,到了吃春菜的季节。北方的春菜是一个笼统的概念,更倾向于早春的野菜,起初是荠菜,在春雪尚未化尽的早春,郊野的绿色尚且羞涩,荠菜在紫色的老叶上伸展一点点新绿,这时候就有许多人迫不及待去挖荠菜了,自然,吃法也是相当随心所欲,清炒,炖汤,炸丸子,包饺子,荠菜是一味百搭的春菜,是春天的馈赠,此后,阳光日益热烈起来,旷野之中,灰灰菜、苦菜、蒲公英、马齿苋,越来越多的绿色可以端上餐桌,这时候野菜就显得不那么金贵紧俏了,在我的家乡,所谓的春野菜,大约便是这些,无非加上枝头的香椿芽跟槐花,但到了河南,据说早春地里长出来的,但凡绿色的都能吃,毛妮菜、米毫、面条菜、车前草,柳树芽、榆钱儿,让我这个同为北方人也看得目瞪口呆。联想到许多年前的饥荒,我想,越是挨过饿的人,越能理解食物的金贵吧。

春菜,到了南方,尤其到了潮汕,则成为专用词,潮汕春菜,据说是芥菜的变种,也有叫“凤尾春芥菜”的,菜茎修长,叶子呈椭圆形,潮汕人喜欢将它切成指长的小段,煲排骨,煲五花肉,煲海鲜,这个季节到潮汕菜馆,春菜煲是必吃的佳肴,潮汕人吃春菜,图的是春日第一鲜,这道美味的鲜,却必得有黄豆酱的陪伴,少了豆酱,则失去灵魂。

潮汕春菜,外形上倒叫我想到了家乡人爱吃的小白菜,因为是春日限定,我们也叫它作“春白菜”,白菜这个物种很神奇,若是夏末秋初种下去,晚秋收获,则叶片抱合,长出球心,若是春天种下去,则是另一个情形,长开的叶片不过跟油菜大小相类,也不会抱心,而是外向张开着生长,记忆里家中老人种春白菜,都是成片撒种,长出来挤挤挨挨一片白菜苗,长到半尺多长也就够用,一把把薅下来,洗净了,用花生糁熬炖,菜食两用,尤其受老年人的欢迎。

种菜的时候最热闹,农村的菜园大多集中在一处,按户划分成一块块,各家各户又将自家的菜地整平成一条一条的菜畦,在两家分界处的地头放一块突出的石头标记。浇草地的水是从水渠里统一分过来,沿着地头长长的引水沟,谁家播种好了,就先把水引到自家地头,用铁锹挖开一个口子,堵住下游,等浇灌通透,放开水流,再方便下一家,于是种菜的那几天里,村民们散落在自家的菜地里头,大人们一边撒种子一边闲话家常,小孩子顺着引水沟跑来跑去,欢快着,笑闹着,菜地边上的野花也次第绽放,有勤劳的彩蝶已经开始忙碌,野蜂叫喧着起哄,大人小孩都忙于自己的事情,唯有高空的白云飘过,飞机轰隆轰隆响起来的时候,小孩子才会抬起头,一手遮着阳光,眼瞅着那飞机钻进云层,渐渐远去了,再次沉浸到自己的欢乐里去。

我关了电脑,感受一下空气里春天的气息,想着,家乡的此时此刻,正应该是热闹喜悦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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