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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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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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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乡音

人有人言,兽有兽语,一个村庄有一个村庄的声音,远离家乡多年,故土成为许多人的心结,记忆里的声音就时常在脑海中回响。

锔碗

锔碗在最近短短一二十年已经淡出了大众的视野,但这是一项传承千年的老手艺,目的是修复瓷器。

老百姓家的瓷器,碗盘居多,过日子的家什,都是用到修无可修,补无处补的时候,才会犹豫着、惋惜着丢掉,一个盘子一个碗,在物质尚不充足的年代,是被人们用一辈子的,今天的人不能理解,租房住的打工人,搬一次家就换一批家具,什么都要买新的,一来是价钱可以负担得起,二来如今日常用品的生产者也不是奔着让人用一辈子去的。

和今天超市里各种轻便复合材料的餐具不同,以前百姓家里的碗盘都是瓷器,或许烧制的花样图案不都是那么精美,却实实在在用的是瓷,小时候家里的粗瓷大碗印象深刻,捧着它喝粥,捧着它吃饺子。爷爷家里有一套粗瓷茶具,一把壶八个碗,比寻常茶碗大着一号,过年来了串门的,人手捧一大碗热茶,吸溜吸溜着喝起来,这套茶具至今还在用着,但我爷爷已经不在了。

瓷器难免被摔碎,尤其要日日用到的碗盘,日子久了,一年下来总会碎上几个,记忆中每到岁末的年集,大人们都会买回几个新碗,以补充这一年的消耗,但打破的碗也不都是被丢弃,摔成碎片的没办法,若是一摔两半,或是只摔出一道裂痕,这就有得补救。

补救一个破了的碗,就得寻求锔碗的匠人,多数时候是上了年纪的老者,他们会在村里主街上挑着担子吆喝几通,然后房前屋后找个显眼的角落坐下,等待村民们主动来找。

锔碗匠会将裂缝对齐,用粗线或细绳将破碗绷紧固定,在裂缝两侧钻孔,拿锔钉卯住,最后用砂纸打磨光滑,沿着裂缝就有一排横斜的钉子,如同一条蜈蚣贴在碗上,每一个碗的裂缝不尽相同,故而每一个锔好的碗都呈现不同的图案,有些老人家用的碗都锔过好几次,上面横七竖八满布锔钉,像一件先锋艺术品。

除了碗,瓷器和陶土类的家什也可以锔,瓦缸泥盆,锔匠做活的时候,村子里响起叮叮的脆响,如同器乐,很是悦耳。我家里有几个早先老人用过的红泥大盆,上面还带着锔钉,不知出自哪位匠人的手笔,至今都还能使用,可见老手艺人的技艺精湛。

倒锅

农村人一贯节俭,除了锔碗,还会补锅,铁锅补上几次就很难再维持下去,不得不弃旧换新,可但凡是铁锅,用久了总难免锈透锅底的命运,所以就有了倒锅的手艺。

倒锅这门手艺现在见到的也少了,需要村民自己准备材料,倒锅的匠人只负责工艺加工,倒锅倒的是铝锅,原材料就必须是铝,除了破旧的铝壶铝锅铝勺之类,最为普遍的收集对象就是易拉罐,早些时候,许多啤酒饮料用的易拉罐都是铝制品,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能办到的,一个空易拉罐很轻,倒锅需要的量很大,往往需要用尼龙袋装好几大袋子才够倒一个铝锅,且普通人家也不见得天天喝啤酒饮料,所以一年里能见到倒锅匠人的机会不多。

匠人先将村民拿出的各种废弃铝制品放在一个高温熔炉里,化成银色的铝水,等积累到了一定的量,约莫着够一口锅的份量,将铝水缓缓倒进一个特制的模具里,静待凝固,然后脱模,打磨光滑,一个崭新的铝锅就出来了。倒出来的锅因为用料实诚,壁厚很可观,绝非市面上售卖的铝锅可比,所以是非耐用,除非天灾人祸故意毁坏,这一口笨重的大铝锅可以一直用着。

倒锅的工具个头不小,也很有份量,再像锔碗的那般挑个担子就不太现实,得有三轮车,更早应该是手推车,而模具也不单单是铝锅一种,通常还有铝壶铝盆这些农民常用的容器。

倒锅的匠人每次来村里营生,都能吸引一群人围观,男女老少都爱看这热闹,火爆程度不亚于今天网络红人的直播间。

收头发

走进村子的外乡人,除了卖手艺的匠人,还有收购物件的商贩,我记忆深刻的是收头发的,我还记得母亲当年留着及腰的长发,剪下来一条辫子,卖了一百多块钱,但这样一条辫子要长出来,需要好几年的时间,留长发的时候,母亲要经常洗头,夏天还好,冬天冷的时候就有些麻烦,即便如此,当她减掉辫子的时候,其实还是有些不舍。

收头发的人不同于那些商贩,一般就骑个自行车,车上挂个袋子就够了,毕竟他的生意轻巧,头发能有多重呢?

我还记得小时候的夏天,中午吃过饭没什么事忙的时候,奶奶会搬把椅子去大门外的梧桐树下梳头,借着微微的风,上了年纪的人,头发掉得厉害,奶奶会把每次梳掉的头发卷一卷,收起来,攒多了,等再听见收头发的喇叭声,就卖了,也能得个几块钱,这所得的零钱,经常是换成一些吃食,最终便宜了我。

收头发的买卖,吆喝起来没什么特殊,也不好听,但他总能带给人一些实在的收获,所以还是受欢迎的,且他们并不只收头发,一般是连鸡鸭鹅毛动物皮毛这些都会收购,也算个大买卖了。

叫卖图

在匠人与收购商贩之外,就剩下卖货的了。传统相声里有一段叫卖图,演员在台上学各种穿村走户叫卖的吆喝,当然里头有艺术的加工,实际上到村里叫卖的,只是嗓门高,并不那么悦耳上口,也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零碎,往往就是扯着嗓子喊,要的是简洁,让人一听就知道是啥买卖,声音得很有穿透力,“称烤牌”、“换油条”、“卖锅饼”,一人一个调子。印象中我们村里有一家做豆腐的,每日清晨推着小板车走街串巷叫卖,他手上还有个豆腐梆子,敲起来很有节奏,声音传得远,他的叫卖也格外不同,“换~豆腐”,换的音趋平,且要拉长一个音节,豆字清脆,腐的尾音稍稍一拖赶紧收,他敲上七八声梆子就喊那么一嗓子,有时候就只是敲他的梆子,听到“邦邦邦”的动静,家家户户都端着黄豆跟地瓜干出来找他换豆腐,这是乡村里独有的声音,也是乡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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