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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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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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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独对羊台山

晨起觉得冷了许多,从衣柜里拿出秋装换上,十一月过去大半,深圳这回算是入秋了。

坐在办公室的茶桌旁发呆,窗外就是羊台山,秋雨淅淅沥沥下起来,半截山峰给雾气遮盖,浓郁的绿色隔着布衣般白雾透出淡淡一抹,这时候倘若进山,撑一把雨伞,沿着山路踽踽而行,一定别有滋味,奈何坐班的牛马徒有艳羡。

泡上一杯茶,兑两粒枸杞,甚至能够听见玲珑的泉水在山间欢唱,滴水观音伸开硕大的怀抱,迎接每一颗从天而降的水珠,这些天地间的精灵们,惺惺相惜。羊台山上的泉眼,雨天里次第苏醒,蜗牛趴在浓翠的叶子上争抢甘霖,平日里活跃的飞虫与鸟雀都蛰伏起来,它们多半像我一样,猫在角落里悄悄观赏,这场秋雨的表演。

而在山水雨雾跟我之间,还有灰白的楼宇,高低错落,在这些冰冷的建筑之间,是形形色色忙忙碌碌的众生,从一个门洞,闪现,消失在另一扇窗前,不戴眼镜的时候,天地间朦胧一片,任何事物都没有区别。

民居和工厂交融在一处,建筑、机器、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一样呼吸,和水泥路一样伸展,这是大地生灵独有的节奏,车在雨中行走,人在雨中穿梭,人与车的脚步泾渭分明,有着分外和谐的混乱感,像山区老农踩起高跷时的鼓点,像黄土地上纵横交错的田垄。

眼前的诸多形象,化作迷乱字符,组装成大段堆砌的诗歌,我在不止一本杂志上,阅读到这样大段大段挤压的诗歌,每一行文字都看不到尽头,用标点符号强行纠集,它们排着队闯入我的视线,又顺着精神电波试图攻占我的大脑,让人喘不过气来,我不喜欢这样的诗歌,我喜欢简洁,喜欢真诚,一首诗里有没有诗人的真诚,陌生的读者透过文字是可以感知到的,或许不一定是某种固定的形式,当然这也需要读者用心,在羊台山的雨季到来时,我就是一个渺小的读者,读雨,读树,读山,读虫,读天空,也读自己。

我独自坐在温度骤降的房间,电脑屏幕贡献了珍贵的光源,在昏暗的办公室里,这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传送口,键盘被敲击时,跟雨水滴落在板房上的声音会缓缓重叠,最终难以分辨,让人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还能正常工作,又让人恍惚,不知身处哪个维度。

秋雨缠绵,而春雨如苏,走出大山之前,我最喜欢春雨里的东山,在红色泥土浇固了庞大山石的东山上,崖柏与马尾松常年保持青翠,山坡上的枯草被春雨淋过,新绿一点一点从底层往上翻涌,将陈年松塔托起,如嫁接的琼花仙葩。

清明登东山,攀折柏枝,是每年的保留节目,年少时不大懂清明的含义,只知道这是个可以登山玩耍的日子,小小的心尚未经历人世间悲欢离合,何谈思念追忆呢?孔夫子登东山而小鲁,杜子美望岳而感怀,李白入剑阁始叹蜀道难,徐霞客见黄山方知天下无山。一重山有一重山的高度,一重山有一重山的心境,一重山有一重山的感悟,而立之年才明白,当初兴冲冲攀爬的东山上,一草一木都是老人们对故旧的思念,而那些过期的思念,被一茬新人玩闹间抛在了身后。

我大学毕业那年,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准备考研,小区后墙连接山脚的水塘,再往后就是一座孤山,夏日大雨过后,白雾氤氲环绕着山腰往上的部分,雾蒙蒙水汽润泽山林草木,趿拉着拖鞋走到山脚,顺斜坡汇聚而下的水流清澈凉爽,脚掌在这清澈的水流下彻底释放,我只要望一望身后雨雾里的无名山峰,心情就会格外舒畅,我把连日里端详过的山变成纸上的文字,又把文字搬到网络,与千里之外的陌生人共享,我分享自己看山时的喜悦,也分享观云时的忧伤,云动雨动而山不动,彼时心境心情与今天可谓天差地别,今天的我,不愿与任何人分享我的喜怒哀乐,我终于活成了自我割裂的茧中人。

天气凉了,尽管是在深圳,坐在室内,依旧浑身发抖,泡一杯枸杞来抵御寒冷,这时候就会感慨,从前我只会在玻璃杯里观赏绿色茶叶的舒展,茶叶清爽如青年,而浅红色枸杞是另一种色韵,这对我是陌生的,陌生到我也不知何时习惯了它的存在和陪伴。

我不喜欢这样的天气,绝不仅仅是因为冷,就算夏天的羊台山,我也不是很喜欢,相较于四季常青的满山榕树,我更喜欢北方农村破瓦下面发芽的杏树苗桃树苗,石头院墙围着的菜园里,爷爷种的辣椒和黄瓜,小院在雨中静默,植物则大口吞饮,不分日夜的雨中,植物的呼吸是虫鸣的和声。

羊台山的虫鸣焦躁而嘈杂,山上的植物也不温顺,它们生长得肆无忌惮,毫无节制,就像今天这样,人在屋里抖腿的深圳的秋天,羊台山上的生灵并不畏惧秋雨携带的凉意,依旧活跃,此时家乡已经入冬,沂蒙山没有冬雨,这时节只有白雪皑皑,所有的山都是一个颜色,一个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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