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丁桂兰虽然费了很多口舌,想了许多办法,最终还是没能阻止文静下放湘西的举动。当然,身为党的高级干部的丁桂兰深知,自己强行改变女儿的选择是没有用的,也是不明智的,文静的个性太像年轻时候的她了。况且,让女儿到乡下去锻炼一下并非是什么坏事,只要她不与金振海在一块就行,许多道理要让青年人到生活中去感悟才能明白。因此,当第二天清晨文静趁她熟睡之际拿到了衣柜的钥匙,大清早就提着被包悄悄跑到同学美娟家去之后,丁桂兰并没有再去责备她,而是强作笑脸地与小女儿文雅到火车站去送文静。
时令虽是初春,天气还比较寒冷,但这毕竟是1970年的春天,文静的心里只有一腔青年人的火样热情和听从党的召唤的纯真理想。她在一篇日记中写到:“我们年轻的一代没能赶上艰苦卓绝的战争年代,那就做一名革命事业的可靠接班人,在和平环境下保卫祖国,使其永不变色,让帝国主义预言家们在中国实现和平演变的阴谋见鬼去吧……”
火车站内外红旗如海,一片欢腾,涌满了身背被包的下乡知青和前来送行的亲友。一列满载着下乡知青的火车准备出发,知青们从车窗里伸出头来,与站在月台上的人话别。
扎着两条小刷辫的封美娟手提被包,站在车门的踏梯上对着文静大声喊:“文静,快上来,别再摩摩蹭蹭的了!”
文静对女友挥了挥手:“哎,我就来。”
文静对母亲和妹妹说:“妈,你们回去吧,您和爸爸一定要多保重。我走了!”
文静提着被包向车门走去,才走出几步远,她就看见站台的水泥梁柱旁的金振海,他正用一双火热的眼睛注视着她。文静不顾妈妈和妹妹不悦的眼神,向金振海奔了过去。
金振海抽出别在衣袋里的一支黑管钢笔,局促不安地说:“知道你今天走,特来送你。这支钢笔给你作个纪念吧!我也要走了,是到姑妈的乡下。”
“你姐姐不是已经下放了吗?你完全可以要求留下来照顾你爸爸。”文静不解地说,同时不安地望一眼不远处的妈妈。
金振海也朝丁桂兰和文雅那边看了看,嗫嚅地说:“我爸能照顾好他自己的,这没有问题。现在是考验我们的时候,我怎能当可耻的逃兵呢?你走吧,请保重!”说完就飞快地转过身去,大步离开了站台。文静的口张了一下,但终于没有喊出声。
文静的眼里噙着泪水,默默地望着金振海的背影……
13.
宁静的湘西苗寨沉浸在如水的月色中,山塘里传来阵阵蛙鸣,间或有两声犬吠声在山寨里回荡。
刚刚来到苗乡的那阵子,文静时常手握着金振海送给她的钢笔,独自坐在木楼的门槛上,泪眼盈盈地凝视着天空。然而,这种青春期的躁动并未能持续多久,很快便被没完没了的政治活动和农业劳动排挤得一干二净。她甚至一度对自己脑海中竟然产生这种属于“小资产阶级低级庸俗情调”的男女私情而感到震惊与厌恶,她下定决心,要让自己的思想在广阔天地来一个脱胎换骨的转变。
她成了知青点里的政治辅导员,报名参加所有的文艺活动,自愿干最苦最累的活,总而言之,她要让思想和精力全部投入到火热的生活中去,使自己无遐去想那些个人感情问题。下乡的第二年,文静入了党,被公社树为知青学习的楷摸。文静正朝着妈妈希望的路线走下去。
然而,越是想忘记的事情往往越难以忘记。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文静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金振海,,但是在一阵耳热心跳之后,她会责怪自己意志为何如此薄弱!
唉,这种初恋的感觉是这么新奇,又是这么折磨人心,愁肠百结。
……
14.
文静这样迷迷糊糊地在如烟的往事中徜徉了很久,最后不知不觉地沉沉睡着了,当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卢俊祥早就起了床,并且做好了早餐。他将早餐端到餐桌上,对刚刚从卧室里出来的文静做了个笑脸:“夫人,早上好!”他总是这样多情,这样开朗,身上充满永不衰竭的浪漫情愫。
文静慵懒地望着丈夫,嘴角边浮动一丝娇柔的微笑:“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今天还要到银行去跟罗行长谈贷款的事呢!”
卢俊祥说:“我见你睡得正香,不忍心叫你。哦,快吃早餐吧。等会儿我送你过去。”在文静心里,卢俊祥确实是一位既有情趣又会体贴人的好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