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晚餐后,金振海顺着校内那被紫色勒杜鹃簇拥的水泥马路漫无目标地走着。
他绕过一个近百亩水面的人工湖,转入一条通往山坡的小径,眼前展现一片茂盛的荔枝园,翠绿的荔枝树覆盖了整个栖凤山。
荔枝园里长满了杂草,金振海脚下这条石子小路在林间蜿蜓伸展着。
金振海脸上露出得意的喜色。他淌过没膝的草丛,走到果林里去,在果林深处的树丛间,依稀可见一个木棚的轮廓。
一个保安骑着自行车从荔枝园边走过,看见了金振海,便停下来,对金振海喊道:“喂,你在那里干什么?赶快出去!”
金振海撒着谎说:“我是住校生,宿舍里太吵了,到这里来记英语单词。”
保安将信将疑地望着他:“……”
金振海见保安仍然站在那里,也没有走过来的意思,胆子便大了些,他大声对保安说:“放心吧,我不是外人。”
保安向金振海看了看,走了。等保安一走,金振海就大步来到那个被杂草包围的小木棚前。这个果熟季节供守林人使用的小木棚,现在闲置着。金振海欣喜若狂地走进木棚,把它作为栖身之所。
第 七 章 乱象环生
1.
文静拿着一条水管与员工们一起在打扫着牛舍,空气中充满消毒液的气味。
一辆黑色本田小轿车开到牧场门外停下了。车上走下来一个身着西装革履五十岁左右的胖男人——人民银行关南市支行行长罗立坤。他腋下挟了一个小皮夹,向文静这边走过来。
文静看见了罗立坤,便将水管交给一名员工,走出奶牛棚。
文静笑道:“财神爷,您来啦!事先怎么不打一声招呼?”
罗立坤腆着大肚皮,笑着说:“原本是信贷科的人来,我想看看你的牧场,就来了。”他环顾了一眼牧场,赞许地说:“文经理,报上说你是个女强人,我看你还是个园林艺术家。你看看,这牧场的规划设计,这别具一格的吊脚小木楼,简直就是个避暑山庄嘛!”
文静:“罗行长,您过奖啦!我顶多就是个饲养员,哪里懂什么艺术。这牧场的规划布局,都是我先生设计的。”
罗立坤:“原来如此,艺术家的眼光就是与众不同呵!”
文静领着罗立坤来到办公室,并给他沏了一杯绿茶。
文静:“罗行长,我的贷款申请报告您看过了吧?”
罗立坤:“看过了。我今天来,就是察看一下你这牧场的具体业务情况。最近,国务院总理在办公会议上打了招呼,省政府办公厅也下发了一个文件,要求金融部门严格审查贷款投向和规模,还要清查还贷情况,所以我们不得不慎重一点。虽然你的这个牧场贷款规模并不大,但还是有人在说闲话啦!”
文静讷闷地:“罗行长,你听到些什么了?”
罗立坤:“嗨,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好像是有人告到省长那里去了,说我们银行利用放贷的权利谋个人私利,不给有实际困难的企业贷款恢复生产,却给个别领导的亲属贷款搞私营经济。总之,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瞎扯。”
文静:“这些话是冲着我来的吧,可他们也用不着告到省长那里去呀!”
罗立坤:“我们银行是照章办事,每一笔贷款都是经过严格审核的,没什么可告的。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你还是对你爸爸说一声,让文书记心中有个底儿!”
文静:“这告黑状的是什么人呢?”
罗立坤:“谁知道。树大招风,名人招损。大概是有人出于对你的嫉妒吧!”
文静:“真可笑!这么说,我那30万元的贷款没有希望了?”
罗立坤:“该给的还是会给,但是你必须跟银行签一份保证协议,保证在合同期限内归还全部贷款,这样我就好说话些!”
文静看了罗立坤一眼,笑着说:“你是怕我跑了吧!放心好了,根据目前的经营情况,我们还贷是不成问题的。退一万步说,如果发生其他状况,我也会变卖全部资产还清你们的贷款。”
罗立坤:“对你的能力我是信得过的,再说,你父亲就是你最大的保证嘛。哈哈!对了,请你代我向你父母问个好,我改天再去登门拜访他们。”
罗立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起身告辞。
文静要请他吃羊肉火锅,他摆摆手往外走:“改天吧!”
站在小木楼的回廊上,罗立坤再次夸赞牧场的规划和自然环境。
文静只是心不在焉地微笑着。
罗立坤上了本田轿车,文静目送着汽车消失在乡间公路的转弯处。她返身眺望着牧场,脸上却悄然升起一抹淡淡的忧虑来。
2.
文静开门进屋。
家里静悄悄的,没有开灯。餐桌上亮着几支红蜡烛,还放着一瓶红葡萄酒,两只酒杯和几盘炒菜。
文静正感到讷闷,伸手去拧亮壁灯,卢俊祥举着一枝燃烧的红蜡烛从卧室里走出来,嘴上哼着《婚礼进行曲》。
文静嗔怪地对丈夫说:“你这是干什么嘛?天都黑了也不开灯,倒有心情玩这种游戏!”
卢俊祥将蜡烛立在桌子上,说:“夫人,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文静把背包挂在衣架上,在沙发上坐下来:“你呀,自从儿子上中学住校以后,哪一天对你来说都有特殊意义。浪漫总不能代替一切吧!”
卢俊祥端详着文静的脸色,失望地说:“呃,夫人今天的气色不对呀,是哪位神仙招惹你啦!”
文静:“谁也没招惹我!我很累,只想休息。”
卢俊祥在文静身旁坐下,小心地问道:“说说看,什么事让你不开心了?”
文静站起来说:“没有!我去洗个澡,你先吃吧。”
卢俊祥望着文静走进卫生间,便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先前那种浪漫情绪已经烟消云散了。
卢俊祥回到卧室,为文静打开床上的被子,然后坐在书桌前,默默地望着窗外市区的灯光,为妻子的冷淡而讷闷。
文静已经洗完澡,穿着一件睡袍走了进来。她见卢俊祥默默无言地坐在窗前,问道:“哎,你坐在这里发什么呆呀?饭菜都凉了。”
卢俊祥:“没有味口了。”
文静:“俊祥,你还在生我的气呀?我真的没事,只是想静一静。你去吃饭吧,呵!”弯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卢俊祥:“静,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文静在用一块干毛巾擦着头发,听见这话便停下手说:“我怎么会忘记结婚纪念日呢?俊祥,我们都二十多年的夫妻了,你还不了解我吗?今天我不是有意让你扫兴,我真的好烦,好累,没有一点食欲,只想休息,你先吃吧,好吗?”
卢俊祥依旧坐在窗前,点燃一支烟,吸着。他坐了一会,为文静泡了一杯牛奶,又回到餐桌边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开始创作他的新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