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从酒店出来,阿坤一言不发地在想着心事,他要重新评估目前的形势。
半路上,坐在司机侧旁座位上的阿财扭过头对阿坤说:“坤哥,他们明明什么手续都没有,还一口咬定是合法公司,真是无法无天。看来他们也是一群烂仔,对我们终究是个威协,不能让他们立稳了脚跟。不如采取第二种办法,铲掉他们!”
阿坤抽着雪茄烟,眼望着窗外闪过的彩灯,没有作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说:“通知我们的员工多加小心,发生情况要配合当地公安坚决处置。另外,你去向文化局报告一下,我们尽量少出面,让执法部门去搞掉他们。”
轿车驶入阿坤在海边的别墅里。阿坤等人下了汽车,走进别墅。几个等候已久的妖艳女子满脸媚笑地迎了上来。
5.
那次接触之后,市区几乎所有的临时摊点都被城管清除,那些流动的报贩也天天受到追查,他们像老鼠躲避瘟疫一样不敢出去,许多人另谋职业,离他而去。
金振海的日子变得十分艰难起来,他又一次落入人生的低谷。不过这回他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的沮丧,他已经学会了坚持。
从种种际象看上去,这一切似乎与阿坤并没有直接关系,因此金振海也不好将矛头指向阿坤,只恨自己在人际关系和业务管理方面远逊于对手。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金振海只好将发展的重心移到市郊等边远地区去了。
金振海忍气吞声地只想稳住阵脚,他并不直接去与阿坤争夺,而是苦苦支撑着所剩不多的摊点,同时也着力开发一些不被阿坤看重的边远地带。
这样他与阿坤确也相安无事了二年多的时间,双方没有发生大的打斗,虽然小的冲突时有出现,但不影响大局。
不过金振海并没有放弃他的计划,他记取着“有机可乘,无机等待,随机应变,相机行事”这样一条古训,在悄悄聚集着力量,等待着时机的来临。
6.
两年之后,金振海学着阿坤的样子,不惜借钱重新租了一套办公室,买了辆上海牌旧轿车。他的队伍又在慢慢儿扩大,一些离去的报贩重新投到了他的门下……
未加装修的出租屋二十来平米,被隔作两小间,前面一间摆了四张办公桌,后面一间只放了一张旧的老板桌和一架资料柜,在高背老板椅后面的墙上,贴着一张一米多长,由金振海自己手书的条幅,上面写的是:“有机可乘,无机等待,随机应变,当机立断!”。办公室内所有家俱都是人家淘汰下来的,只能是这样了!
此刻,金振海正坐在里间他的高背转椅上看报纸。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喂,……尹丽萍?你怎么来了?”
电话那头是尹丽萍的声音:“我怎么不能来!你不是还缺一个管财务的吗?”声音里带着某种轻蔑的成份。
金振海不高兴地:“你来了,孩子们怎么办?”
尹丽萍:“他们都过来了。”
金振海:“什么?你把孩子们也带来了?”
尹丽萍:“先别谈这些,你快叫车来接我们,我们在火车站广场的高架灯下等着。”
金振海冷淡地:“好吧,我就来!”
金振海放下电话,闭目沉思了一会,然后对隔壁房间叫道:“小刘,去把车开过来,跟我到火车站去。”
金振海走出办公室,躬身钻进停在门外的一辆灰色上海牌轿车里。司机小刘发动引擎,汽车尾部喷出一股浓烟,带着严重哮喘病人那样的咳嗽声,蹿上了街道。
7.
办公室正面朝西。夏日的午后,强烈的太阳光线打在玻璃窗上,虽然拉上了窗帘,室内还是炎热难当。一架落地电风扇站在墙角慢悠悠地摇晃着脑袋,发出沉闷的嗡嗡声,它吹出的风也是热的。
金振海的主要管理人员拥挤地坐在外面那间办公室的沙发上和椅子上,他们正在开会。尹丽萍和金海波也在其中,金海波已长成一个大小伙子的架式了,像他的父亲一样浓眉大眼。
金振海坐在窗边一张椅子上,他扫了大家一眼,说:“今天招集你们开个会,有两个内容,一是把工作重新安排一下,尹丽萍管财务,负责收缴报款,金海波跟小刘学开车。”他指着坐在门边一个圆型脸蛋,梳着齐肩披发,戴着一副金丝近视眼镜的女青年继续说:“张苇是我今天从劳务中心招聘来的新员工,她负责秘书工作和办公室管理。其他人的工作不变。第二个内容是,近来我们的报贩不断遭到城管的驱赶,阿坤的人也经常找我们的茬,搞得我们很被动。道阳,你抓紧与有关部门联系一下,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个事摆平!”
康道阳抬起头看了一眼金振海,说:“老板说得对,我们目前要把重点放在疏通与政府各有关部门的关系上,也包括各区的物业部门和保安的关系。疏通关系是前提,然后才能多设卖报摊点。我马上就办!”
金振海望着大家,说:“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没有就散会。尹丽萍,你既然来了,就要好好工作。这几天先把账清理好,给我一本清楚的账目。”
各人开始散去。金振海回到他自己的办公室,康道阳也跟了过来。
一进门,康道阳就递了一支烟给金振海,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说:“老板,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金振海正在一个名片盒里翻寻着谁的名片,头也没抬地说:“你怎么也婆婆妈妈起来了。什么事?”
康道阳:“刚才在会上我就想说,怕你不高兴。你原来不是说我们不需要办任何证件吗?但是根据目前的情况,根本原因就是没有办证,我们才到处被查被抓,甚至阿坤他们也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挤压我们。依我看,我们还是办一个工商执照,这样就不怕谁了!”
听到这里,金振海在转椅上坐下来,说:“办执照需要有一笔大的注册资金,我们哪有呵?眼下借钱都难了。我们总共才几万元的资本,买了部旧车,租了这套房子,还欠了一大笔债,拿什么去办公司?再说,我们没有工商执照还不需要纳税呢!我还是那句话,市场经济勇者为王,要学会在夹缝中求生存,这就看你怎么样去利用和开发各种关系网,怎么去投机。你别用这样的眼光看我,嘿嘿,投机有什么不好?投机是一门学问哩。谁会投机,谁就能成功!我为什么要你负责这项工作?是因为你适合搞外交,有这方面的经验。我就不行,见了当官的就浑身发抖。”
康道阳浅笑了一下,说道:“如果有了工商执照,那些官场上的朋友就好理直气壮地为我们帮忙了,其他人也不敢说我们是违法经营了。”
金振海:“你的脑子怎么就不够用呢?我们现在是没有注册资金嘛。再说,在海星这个环境里求生存,要不要执照有什么关系?谁知道我们没有执照!这看你怎么去做文章。我记得有句名言,叫做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你明白了我的意思吗?我们要转变观念了,要换换脑筋!”
康道阳:“我知道你的意思,这叫无中生有!”
金振海笑着说:“对,在这个世界上行事,不能太墨守成规了。设坛言教,在商言商,我们是办企业,追求的是当然是经济利益最大化。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我们还是要弄个假执照,你去办一下。”此时的金振海已然完全忘记了他在遭遇不幸时海大师生对他的资助,也完全抛弃了认认真真做人,常怀感恩之心,诚意回报社会的初衷,那些东西只是他身处困境时瞬间闪现的念头。
康道阳若有所悟地:“我明白了!你是要玩空手道,徒手套白狼,对不对?”
8.
中午,康道阳喝得醉醺醺地从外面回来,路过一楼办公室门口,探头向里面看了一下,里面无人,他知道金振海还没有回来,便头重脚轻地朝楼上走去。
在楼梯的转角处,他与正从楼梯上下来的尹丽萍迎面相遇。尹丽萍上穿一件淡绿色起着细碎白花的短袖紧身衬衣,下着一条乳白色西裤,身体的曲线被恰如其分地凸现了出来,浑身透着一种成熟女人的风韵和性感。
康道阳停住了脚步,眼睛也一下子呆住了,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尹丽萍先是一怔,然后镇静地微垂着眼帘,快步往下走。当她走到康道阳身边的时候,康道阳伸出双臂一把抱住了她,并把嘴唇向她的脸颊凑过去。
自从尹丽萍到海星市以来,康道阳的心里就像猫抓鼠挠般地难受,他每天都要面对这个昔日情人,只是当作金振海他才不敢造次,但每次看到她时的眼神都是迷离晶亮的。此刻,他无意中与她相遇,再也控制不住久抑的欲火,趁着酒劲扑了上去。
尹丽萍使劲向后仰着脖子,用手撑开康道阳。但是康道阳越抱越紧,弄得尹丽萍喘不过气来,她又不敢叫喊,扑打了一气,最后竟颓然地停了下来,把自己的嘴唇让给了康道阳,双手不知不觉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们站在楼梯的转角处偷偷地狂吻了一阵之后,终于平静了下来。
尹丽萍脸色潮红,胸脯急剧起伏着,她气极地一把推开康道阳,嗔怒地低声说:“你吃了豹子胆呀,这是什么地方。以后再不许胡来!”说罢欲转身下楼。
康道阳伸手拉住她,并在她那浑圆的臀部上轻轻地捏了一下:“丽萍,我太想你了!我……”
尹丽萍用力甩开了他的手,睁眼轻蔑地看着康道阳那张歪曲的脸,然后一昂额头,蹬蹬蹬地走下楼梯。
康道阳看着尹丽萍那扭动的腰肢,脸上露出淫猥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