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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明媛(木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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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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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见时光

恍惚之间,外婆去世已逾两年。

故乡往复,从“去外婆家”到“去舅舅家”,我也拜访了多回。可不知怎的,自她离去后,舅舅家的那间空屋子就成了自己心上的禁地,再未踏足。

我只听母亲絮絮地谈起,屋子里调换了家具,更换了陈设,一切已无旧时模样。

往来千里路长在,聚散十年人不同。

但见时光流似箭,岂知天道曲如弓。

后来,我也做了母亲。呵,我的母亲也成为了女儿的外婆。

趁着国庆长假,领着女儿“去外婆家”。

不消几日,女儿就和她的外婆成了亲密的玩伴。吃着母亲摊的韭菜鸡蛋饼,看着她和女儿牵手触额、相视而笑,我反倒隐隐忆起了许多幼时和外婆生活的情形——

每次我猫着腰从鸡笼子里扒拉出两三颗鸡蛋,外婆总是停下手里的活计,笑眯眯地把手在腰间围裙上拭一拭,揉揉我的头发,挑出一颗最大的给我炖蛋,再踮着脚把剩下的收进挂起的篮筐里。

清晨的乡野,鸡鸣狗吠的热闹中挟带着一丝柴草炊火的香甜,我坐在门口的木墩墩上,等着外婆给喷香的炖蛋里再撒一撮捻细的芝麻、蹲着身子一口一口喂给我吃。饮食之间,鸡蛋淋漓,就有蚂蚁探着触角嗅了过来。我随手扯过一根野草,侍弄撩拨,好不惬意。

女儿也爱吃炖鸡蛋,我的母亲还给炖蛋里额外放点小料,今天是捣好的山药泥、明天就是剥好的虾仁,再来点低盐酱油、磨得细细的黑芝麻粉、喷香的芝麻油。女儿总等不及坐上餐椅,三口五口,已然见底。看着母亲骄傲的神色,我总能想起外婆总喜欢敲敲我吃干净的炖鸡蛋碗,再笑笑地去忙她的事情。

等我跳着脚能看到挂在高处的鸡蛋篮子隐隐地冒出一个白尖的时候,我就知道,母亲该来了。可等到她急急地跑下山坡、带着好吃的探到我的面前,我却总要硬硬地扭过头,等着她讪讪地塞在我手里,再紧紧地牵着往屋子里走去。外婆更是高兴,摘下鸡蛋篮子,割一把田圃里的韭菜,要给母亲摊韭菜鸡蛋饼吃。我坐在灶火前呼扇呼扇拉着风匣,心里未名的恼恨也渐渐随着这样吃力的推拉消解了。一顿饭毕,我就愿意坐在母亲的腿弯里吮着糖果,任她摆弄自己的头发、扎起洋气的小辫。

然而,待到入夜,我还是不习惯和母亲单睡,外婆就只能在我俩的位置旁再添个枕头。我睡在中间,听着她们叨叨地拉话,眼皮子止不住地打架。朦胧之间,有双手臂温温地将我拢去,却又不是熟悉的枕位,我猛地惊醒,想起初时的恼恨,故而闹闹地朝反方向拧走,方才入眠。

临入睡前,看着我铺设床褥,把女儿的位置放在靠墙一侧,私心想靠着母亲拉拉家长。“把苒苒放咱俩中间吧,也不耽搁拉话。”母亲突然笑笑地聊起了我幼时的这段往事,“工作照娃都辛苦,放假回家了,你也睡个好觉。”

母亲就是女儿最厚实的倚靠。我抬眼就瞥见了母亲鬓角的白发,想起她往日为了家庭全意消磨的光阴,默默地把女儿的席褥拉到中间。有她在旁,我全然失去了往日夜里的警醒,昏昏然死睡过去。不消两三日间,往日眷恋母亲枕间鼻息、仰赖着我柔声哄睡的女儿,竟然能在睡意朦胧间主动靠去了外婆的怀抱。

收假在即,我恋恋不舍地收拾着行囊。母亲猫着腰在储物箱里翻找,递过来一个老枣红色的枕头:“这里头装的是谷榛榛,娃娃秋冬枕上好,我拆开洗好了又装起的。这个枕头,枕过我、枕过你、再枕给苒苒。”顿了顿,她又笑笑地开口,“等苒苒大了你就收好。毕竟,你以后也是要做外婆的人。”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以至于笑得太急,眼泪都溢出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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