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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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故乡常有露天电影放。
总是孩子们最先发现哪里支起了银幕。得到消息的孩子，又总是第一时间跑去通知自己的好朋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小镇上的人都会得到晚上几点、在哪里、放什么电影的消息。大人们忙着做晚饭，孩子们忙着约定同伴，忙着从家里搬大大小小的板凳占座位。每逢这种日子的黄昏，小镇里总是弥散着一种忙碌的喜悦，如同过节一般。
拿板凳占位子也不是随便占的。荧幕前几排是矮的小板凳，专门留给孩子们的位置。接着是普通板凳，位置是留给老人的。再往后才是大人的位置，或有板凳坐着，或直接站着看。为防止别人挤占位置，或板凳被调换，有心机的孩子，甚至不吃晚饭，早早的搬着小板凳等在银幕下。也有大一些、淘气的男孩子，爬上旁边的柳树、墙头。
遇上放新电影，人多了，坐板凳的“贵宾区”会自动压缩板凳间距，方便后面的人距离银幕再近些。实在人多看不见银幕时，后排也有许多年轻人站到板凳上的，也有实在找不到落脚地，看不到银幕的，跑到银幕背后看反映的。
电影开始前，大家各种热络的打招呼。你给我一把瓜子，我送你一把苞米花。如果有块糖含在嘴里，再嗑瓜子、吃苞米花，又香又甜，那美味，在等待电影开演的过程中让人尤为安适。间或有淘气的年轻人挤不进人群，就开始恶作剧，在人群后，一起喊着号子用力拥挤，前面站着的、坐在凳子上的都会受力，一时间，人仰马翻，惊呼声、咒骂声、埋怨声不断。这时就会有一两个辈分大的或平日里有威望的人站出来，对着年轻人喝骂几句，做式踢上几脚，在年轻人假意臣服和呼痛声中，大家哈哈一笑了之。
那天放电影《红牡丹》，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了，不想错过热闹的我们，就钻在人群里，边看电影边玩。忽然身边的小伙伴捅了捅我，我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随着银幕光线的明暗，偷眼看了半天才看明白：今天看电影的人不少，几个男青年站在凳子上，时不时地伸手，扯一下站在凳子前女生的辫子，捅一下肩头。前排的女生把辫子系在身前，扭动身子甩掉桶过来的手。人多拥挤，女生们被围挤在里面出不来，不堪其扰又不好闹起来，只好尽量往前挤一挤，甚至身子向前倾，以远离他们。本来，男青年趁着放电影，接近女生搭话、示好，谈个恋爱啥的，也无可厚非，大人们也都乐见其成。可这些女生里，有王家嫂子这样已定了亲的姑娘，事情就不对味儿了，这不成了欺负人吗？
大弟弟努了努嘴，我们几个小伙伴一起钻出了人群。
“怎么办？直接救人吗？”
“我们打得过他们吗？”
“那找王大哥来。”
“那岂不是要打架？”
研究半天的结果是，我们来给他们个教训。
我们几个来到场地边上的一排树旁，两棵树间原用细绳挂着标语，几个月的风雨后，标语早已破烂，只剩下还系在两棵树间的细绳。我们用砖头磨断系在树上的细绳，拿着中间那段长的悄悄地返回来。
最瘦小的二胖，钻进那几个男青年凳子前面，我们在后面，用一根小细树枝拴着细绳，从几个男青年的腿间穿绕，再在脚踝处松松的一一系好。然后若无其事地从另一边钻进人群，等着电影结束。
电影结束音乐一响，大人孩子纷纷起立离场，只见一个男青年先跨步下凳子，身上已向外用力，脚却迈不开，人就直接摔在别人身上，滚落在地。其他几个年轻人受他牵连，接二连三的跟着倒下，互相压着挤着，这才是真正的“人仰马翻”。哈哈哈——我们几个捂着嘴无声地大笑到前仰后合。
回家路上，我们几个特意走在王家嫂子的后面，听她们几个女生骂着那几个男青年，诅咒着他们娶不到媳妇。说到男青年们连串摔下凳子的狼狈，都恨恨的：“该，该——”。也好奇地互相询问，他们是怎么摔下去的？而且都摔下去了，半天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最后断定，一定是头上三尺的神明，看他们欺人太甚才出手惩治他们的。
我们成了惩治坏人的神明了，哈哈哈，我们几个暗笑，互相击无声掌以庆。
（嘘————这一直是个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