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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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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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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送醉人

 

雪,从下午就开始下了,把原本就洁白的世界又加固了一层白色。小镇的街道上少有行人。20世纪80年代的农村,还没有亮化工程,不算富裕的人们对电费也是节俭的,即使都通了电,也不会恣意的点上很多灯泡。一个房子只会点上一盏两盏的,足够照亮屋子,供人们做点简单的工作,就觉得很好了。

那时的农村没有现在农村的灯光明亮,下雪天的傍晚就更加昏暗了。我和大弟弟去镇中心位置的小卖店,买手电筒里的电池,回来的时候,世界已经很模糊了。我俩手扯着手,打着手电在雪中慢慢的往家走。

“呼噜……呼噜……”

路边稻草垛里传来一阵声响。天寒地冻,猪钻进稻草垛里过夜也是常有的。

“不对头——”

大弟弟松开我的手,举着手电循声走过去,我也好奇地跟在他身后,手电光停下搜寻,落进眼里的是:稻草垛边上白日里被各种踩踏零散不成捆的一层稻草上,一个人正在酣睡,草垛挡风的原因,他身上有一半的地方落满了雪。走近点就闻到了一阵浓烈的酒气,原来是一个醉鬼。

从大人们那里听闻过,在东北,晚上睡在外面是能冻死人的。而且冻死的人,在死前会自己脱掉棉衣,死得老难看了。就是冻不死,冻伤手脚,最后也都得截肢,老惨了。我和大弟弟晃动着醉鬼想把他叫醒。又叫又抬脑袋,奈何醉鬼醉的太厉害了,哪能轻易叫得醒。“姐,这人我认识,是李文他爸。是个酒鬼,经常喝醉,烂泥一样的人。李文都快被他给气疯了。”我知道李文是大弟弟的同学,家住在双北村,离镇上有几里远的路呢。“怎么办?给李文送信吗?”“路远,有点不现实。把人送去吧!用爬犁。”

虽然我是姐姐,但好多时候我都习惯听大弟弟的。他比我聪明,决断事情比我快,比我准。到家跟父母说明情况,本来父亲不放心两个十多岁的孩子,走夜路送人,母亲却狠心地拦下了父亲:

“既然他俩决定做好事,就要凭自己的能力做。不能利用别人替他俩做,这个道理应该让他俩明白。”

父亲帮忙把爬犁拉出来,横上木板,铺上稻草,又帮忙把人移到爬犁上。母亲找出两件棉大衣给醉鬼盖了个严实。检查好手电,出发。

雪一直不急不慢的下着,新积的雪让爬犁拉起来轻快了许多。没出镇子呢,恰好遇上大弟弟的同学二民,他说:道远没轻载,你俩拉到双北也得累傻。他自告奋勇的加入,两个人拉,一个人打手电,轮换着向西北村进发。

雪一直下,一层一层的在地上积着,把地面上所有的一切,都涂染成了白色,模糊了路面与路旁排水沟的边界。若不是乡道旁都栽有高大的杨树,站行成列排向远处,雪夜赶路,真的容易让人找不到方向呢。

在北方最寒冷的日子里,雪不是六瓣花型,漫天飞舞浪漫状,而是小小颗粒型,天越冷,雪粒儿越硬。落下来的时候,真的有声音哦,沙沙的细碎响声覆盖了所有的声音。把本就宁静的夜晚,渲染的更加静谧。仿佛世界都沉睡了一般。偶尔有风,这雪粒打到脸上是生疼的呢。厚厚的雪踩上去也不是绵软的,会发出卡嗤卡嗤的清脆声响,在空旷的雪夜,格外清晰。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反正我们一步未停的到达李文家的时候,身上都有汗了。李文和他妈妈千恩万谢的请我们进屋喝口水,我们不好意思听他娘俩一个劲儿的感谢话,大弟弟更看不得李文涨红了脸的样子,我转告了母亲的叮嘱:检查李文他爸有没有冻伤,不要用热水给他洗脸什么的,尽快叫醒他,起来活动活动。然后以父母盼着回家为由,急急地往回走。饶是如此,李文也送出了我们很远。看着见不到李文身影了,我们三个不约而同的蹲下,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赶路急了,口渴。

远远的,路上有手电筒的光柱晃动。父母终是不放心,父亲来接应我们了。父亲让我们三个坐上爬犁,他拉着我们。一改来时三人低头拉爬犁赶路的沉闷,我们坐着爬犁一路欢声笑语,一时间搅碎了夜幕雪野的宁静。我扬起脸,要雪粒儿落在脸上,感受着它的冰凉。张大嘴巴,落几粒儿雪进来,仔细尝一尝。把手电光柱投向近处,看着雪粒儿扯着线儿落下。

那趟西北村之行很辛苦,记下的却是雪夜的美好,记下的是母亲所说的道理:除非事出紧急,做好事要凭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假借他人之手完成自己的善行。可以寻帮助,但不可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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