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大雁飞向南方（组诗）

1.那时候

那时候我是一棵小草

悄悄生长在脚下的这片土地

有一天迎着春风轻轻抬首

蓦地，我望见了祖国！

那时候我颜色单调，质地淳朴

却藏不住体内生长的赤诚

掩不住胸膛中燃烧的激情

有一天我想去探望简素的故乡

却远远看见站在村口的

慈祥的母亲！

2.中 秋 思

你已不是怀里依人的小鸟

夏已不是我周身的火焰

而星星很近

在心空中稚嫩地唱着儿歌

美好的眸子眨巴眨巴

天真烂漫的年华，站在那里

静默无声……

此时此刻我是一只孤雁

你离我有多遥远——

如果你就是那轮明月

我何时已成了——你的天涯！

3.一队大雁飞向南方

你挥舞手臂，大声喊“再见！”

只三两下，我的秋天就被搅黄

一丝丝凄凉刺破我的衣裳

你的影子正渗透我的身体

一队大雁排成诗行

正通过我脉脉瞩望的眸光

飞向南方……

一队大雁飞向南方

我看不见悲伤的形状

眼里却清晰地含着

你离别的模样……

4.秋   雨

突然感觉有冰凉的水珠掉在脸上

一抬头，我望见落泪的云了

云看到我发现了她

就一个劲地揩拭自己的眼睛

然而，这个秋天的雨越发下得大了

似啜泣落在那棵苦楝树上

树下，曾伫立过我守望多年的亲娘！

5.爱在路上

在外漂泊，像一只候鸟

那时我居无定所

常匆匆忙忙把巢筑在风雨中

春有新芽秋有月，夏天树冠如伞

常被打在爱情的头顶

常让我不停寻觅，握到手中

怕丢了，一时看不见都不行

爱就这样一直在路上，在心上

我生怕她飞荡在雪花里

变成一枚落叶……

6.恍然如梦

昨晚我梦见你了

梦见年轻时的那一大块夜幕

缓缓降落，无声无息

把四周的黄昏挤走

直至看不清尾巴和身影

你正准备关门休息

我突然发现自行车不见了

结婚时买的那辆永久牌自行车

它不见了——

我在梦里不停地寻找……

直至梦醒，直到黎明……

三十年的光阴，很久很久以前

只恍然一梦间！

7.心上的秋天

我把贫穷的怀抱留给你

我把悲悯的背影留给你

而灵魂在最古老的那处山坳里

身藏麝香，带发修行……

世界像一朵野菊怒放

你的前后左右都是路

而我的门

被雨点滴滴答答叩开

心上悄悄住进一个绯红的秋天

尘世看见了，让风，吹低荒草

一匹马已穿过春夏

穿过晨昏，蹄声滴滴答答

正把眼前的时间敲成碎银

我的心上住进一个黄了的秋天

由于某些美好远逝

残爱很幽静，芦苇摇曳

景色刮动，却无声！一片叶子

驮着秋天飞向远方

8.沉默之爱

我对你一定要保持沉默

因为距离太远

近处你留着太多的细节

我必须故意忽略

把自己装进孤独的棺材

这样更好一些

让晚秋牵挂从树上自然掉落

让暮年从容地拒绝入夜的梦

拒绝梦里纠缠不休的想和疼

那种想，是万缕里的一丝

念叨一声就会扯动一根手指

传到另一根手指的尖细的疼

十指连心——心上会发出

一头牛的哀鸣……

哀鸣如雁过长空

苍茫的广阔，寂寥的冷

受苦的时速很慢——眼前

树叶凉了山凉了

原野黄了草黄了，渗水入骨

如芒刺进生命纵深……

一千次一万次我告诫自己

人已快老朽，岁将至年底

我对你一定要保持沉默

因为距离太远——

我怕一开口，会惊醒思念

选自（《牧野情歌》诗集2019电子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