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野（牧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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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牧野
1.春忘
春她开始吐气如兰
露出自己嫩嫩的指尖
青山披着朝阳
唇红齿白的桃夭站在杈上
她和油菜正争抢遍地金黄
春她引颈鹅鹅高歌
春她晓风吹拂杨柳岸
往河边一站，妹子戴着口罩
天真烂漫的模样跨出门槛
她身上——
散出母亲新酿麦酒的清香
香就浮在春里
春她让我暂时忘记了
连日来的悲凉和病痛……
2020-03-04
2. 眼下
睁开眼看见今天
昨日已一夜成花
有情的月，无情的水
西去的天涯……
都成了故人的一捧黄沙
眼下——
重新背起行装，上路吧！
2020-03-10
3. 喜鹊的叫声犹如几滴春雨
好多事物还在沉睡
你却醒了！喳喳叫个不停
你让我站在寒风里
瞭望了很久——
那些惊喜，怎么还不临门
企盼中白雪轻舞
企盼中白雪飘乱
你又在枝头喳喳几声
喳喳几声掉下来
犹如几滴春雨落进心田
可那些惊喜怎么还不临门
2020-03-10
4. 高原
流浪不在路上——在诗行
云朵不在眼里——在海洋
瓦蓝不在天际——在心上
我的头顶是羊，一群群羊……
我的脚下是山，莽莽的青藏高原
2020-03-04
5.花儿打开了世界
花儿打开了世界
小雨淋湿了春天
谁心上还有
昨夜的露珠滚动
相思未干……
2020-03-10
6.等待中
等待中，小路拐了个弯
正走进眼睛，逼近心灵
灵台上的眼睛望着远方
绳索更紧，小路更长
凭舔了几多愁肠……
等待中，心思拐了个弯
脚步用几个慢动作
把几个村庄甩向身后
而我在春风里走啊走
仍走不出冬天的心脏
2020-03-11
7.早起的鸟儿
你起的太早
让虫儿的好多美梦没有做完
你眼睛太尖
让露珠无法躲入她的叶子背面
还有，你慢些叫
让我掩盖一下早春的伤痕！
2020-03-11
8.灵魂里的风声刀刃一样寒冷
肺叶里的毒素恶魔一样隐藏
心情上的阴郁凌霜一样凝结
衣服上的灰尘黑夜一样落魄
肉体上的垢痂世事一样活着
灵魂里的风声刀刃一样寒冷
2020-03-11
9.羡慕一只小鸟的一生
目睹，一只小小的鸟
自然地慢慢地死去
庆幸它这慢慢变老的一生！
它这一生，慢慢地活过
半路上没遇见病毒
没碰上弹弓、枪子、炮子……
这已足够让一个“人”
——羡慕深深！
2020-05-02
10.很累很轻
活了大半辈子
今天蓦然发现：
在阴暗角落，我很累
半片心事都很重
而在阳光下，我很轻
浅浅一酒窝微笑
都让我万里无云
2020-05-18
11.当小满遇上520
当天空遇上繁星
地上的黑夜有了无数点光明
当晚景遇上萤火
几十只虫虫各亮着各的眼睛
几十只眼睛各噙着各的爱情
爱情啊各含着各的幸运
你被世界确认、包容
我被生活带着前行
在路上——
当早晨遇上露珠
当夕阳遇上新月
我望见——
黄昏遇上了悲壮的西山
这一生不算完美但有好多小确幸
当麦香遇上南风
当花开遇上夜露
当小满遇上520……
亲亲！删繁就简、减灾防难
让我们好好活人！
2020-05-20
12.三盅茶的好时光
头茶不能喝，煮沸后得倒掉
因为它落满了世间的灰尘
洗茶，就如洗心
心干净了才能品出清晨的香
茶点不能将就
尽量弄些土生土长的食物
吃时不可狼吐虎咽，要心无旁骛
一点一点嚼细粮食体内的风雨
眼前，一片田园风光是我的
茶叶有多翠绿、茶水有多碧透
它对人世的感情有多深厚！
当淡淡蓝烟浮过杏黄麦穗的胸脯时
我嗅到了土味的轻甜
不经意间，指尖抚到你的饱满
此刻，一些稼禾正打开自己的花儿
例如胡麻……还有那棵山楂
酸果子树下穿开裆裤的娃娃
只专注于自己手里的一团泥巴
路边艾草茂密，有牛踏步而来
牛后边紧跟着谁的七寸光阴
手里拽着谁拴在日子上的缰绳……
如果给日子戴一副笼头
你能慢慢走，让青山不老岁月常青
三盅茶的好时光——悄悄溜走
就在前面这几节诗句里
剩下的，是喝“闲茶”的功夫
会喝闲茶了，后半辈子才不至于
在炎凉浓淡里沉沦、淹没、迷失……
2020-06-02
13. 一盏星光
小河流淌，夜色深不见底
眼前的草场独自荣荣寂寂
天空有好多的流萤
仿佛还是童年的情景
童年！恍如昨夜！
而此时，静静的心野
青雀和庄稼的头顶
一只古柏木的灯架上
宝石蓝的灯盏里溢出星光
这冷色调的眼神中藏着大海
大海一样底沉的温柔，望见
高处的浩淼——
辽阔的怀抱，怀抱风暴！
是的！一切热烈的词汇
都被生命深处的爱，裹挟
在今夜青雀和庄稼的头顶
一只古柏木的灯架上
宝石蓝的灯盏里星光熠熠
2020-07-04
14.我把纸上的病情折叠起来
这张纸上写着地球
今年上半年的病况……
已进入下半年了
我怕西半球不停加重的疫情
会压得我半个脑袋昏昏沉沉
于是我把这张纸折叠起来
我怕自己突然晕倒
我怕那只小蚂蚁在回家的途中
不幸遇到我身体东边的这场暴雨
所以我把这张纸折叠起来
而檐下，网上的蜘蛛不停摇晃
像一枚心脏在风中不停摇晃
整个世界，都还在我灵魂的旅途
我把写满自己病情的这张纸
折叠起来，跨出门槛——
一颗星星正钻进一块伤疤
一块伤疤一样的树洞
瞬间，眼前白茫茫一片
我摸摸沉重的衣服
发觉左右口袋里何时已装满此生
全部的寒冷……
2020-07-10
15.农历六月是它失散多年的故乡
这雨又在下了
它来到土的头上
它发现她农历六月的长发
还未被初伏的太阳晒干
于是它努力想看到月季的脸
甚至想从夏天的肩头滑到腰部
去抚摸一下失散多年的
水墨颜色的故乡
可那么多油绿的叶片，就是
不让它的心思抵达她的心思
仿佛，亲情已远成了一条山路
——思念的人
已把彼此折磨成了仇人
而月季就在眼前
这雨还在下，比刚才轻柔了些
它从夏天的肩头滑落
没有能够在爱情的腰部停留
哪怕一小会儿！
它渗透到土的根部
终于看到藏在叶子下的月季了
终于听到相逢的啜泣
一滴一滴涌上心头……
还有离别的脚步——
一瓣一瓣落下……
2020-07-14
16.我的歧路
歧路，不仅仅在生命的岔道上蛇迤
假如我活在一个黎明前的奔波中
黎明后的晨曦朝阳，就是我的精神
脚下的荒草含着泪水挽留匆匆脚步
诗歌的裤腿已被打湿，依依别情
滚出一颗颗露珠，离殇在内心穿行
生命，不仅仅生于某一路口
我已和好多亲人分道扬镳
世界和好多世界恩断义绝
地上的阴阳和空中的阴阳活着
永远活着！死亡只是一次魂归故里
阴人还在阳人的歧途上蹒跚、遥望
轮回仍是一个没有选择权的词
丛林法则让野兽们光明正大地
弱肉强食。因此人类把杀戮、病毒
心安理得地归咎于“天灾”……
假如烟雾缭绕的道场已无生灵痕迹
身体和魂魄将归何处？
一首诗行于蛮荒小径，悲怆仰叹
而暴戾和懦弱宁可避正就邪
与善念背道而驰……大风空怀怜悯
亦刮过我眼里的、思想的、生死的
歧路——这就是人间的、地狱的
浩瀚宇宙的“黑洞”吗……
2020-07-11
17.雨在体内踏歌而行
雨穿过盲道来到体内
它淋湿发炎的十二指肠
看见被酒精泡涨的肝
数了一下胆上的结石
大小有七八颗之多……
一回头——雨
又发现两壁干瘪的肾脏
像即将被掏空金子的两口矿井
在半山腰瞪着黑洞洞的眼睛
还有一条破麻袋挂在胸前
像豁着嘴的胃
然后雨落入幽门螺旋杆菌中
然后，只能听见空谷回音
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
伴随扯弦似的喘息
艰难地在肺叶上爬行……
截至目前，体内这个小村庄
疼得一夜没合眼！
是啊我有病，但今年病更重
连雨都来到我的体内
踏歌而行……
2020-07-25
18.雨把世界踩出了响声
雨在世上行走
山谷、草地、树木和鸟巢……
都被踩出了响声
夜被踩出了响声
世界掩住嘴巴轻咳一下
接着满山遍野开始咳嗽
瞌睡虫被惊醒！咳嗽连续不断
我也是雨的一点
行走在众雨点中
但我的咳嗽被堵在口罩后面
我和它们也不像同类
更不是朋友、或亲戚……
2020-07-25
19. 隔窗听雨
我已混进落在地上的水里
水从羊肠小道走来
打着伞，恍如农家妇女
扭着水桶般粗的腰身……
这里毫无贬低她的意思
因为我是“她的儿子！”
水由山溪变成山洪变成江河
正奔向汪洋——
我也从一条瘦蛇似的思路上
扛着湿透的回忆走向脑海
——就这样，隔窗听雨
用心倾听骨头、血肉、皮肤
飞禽走兽、玫瑰爱情
还活着的声音……
2020-07-25
选自（《牧野情歌》诗集2020）电子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