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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卫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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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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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秋夜写短章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天一夜,至傍晚时分,阴暗的天空中才透出一点灰白。风来了,雾散了,鸟雀开始聒噪了,但雨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这时候,远山近水,白墙黛瓦,大街小巷,高楼大厦,全都被笼罩在银灰色黏湿的雨丝中。偶尔一列火车穿山越岭而来,长长的鸣笛给江边的这座小城平添了一丝睡梦般的阴郁。

年少时,我极讨厌这种连绵的阴雨天。每逢秋雨潇潇,我站在湿漉漉的房檐下,抬头看着雨像断线的珠子似的滴落下来,砸在地上,四面溅开,孤寂得人心里直发毛。而今呢,客居在这秦岭腹地的小城里,牧水穿城而过,三天一风,十天一雨,说不上什么讨厌,反倒是随着年岁的增大,阅历的增长,心里渐渐有了那么点难得的理解与宽容。

雨落在秋夜里,也落在我的心里。这样的夜晚,不宜冒雨秉烛夜游,也不宜推杯换盏,互诉衷肠。守着窗儿,在台灯的光罩里,我愿意对着一沓稿子沉思默想。近年来,我笔下的文字或多或少都与故乡的人事风物有关。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飘在异乡上空的风筝,靠着长线从故乡汲取生存的养料。以前看不上眼的那些花花草草,那些田间地头的家长里短,那些冬天烧炕呛得人喷嚏连连的柴烟,那些舍不得吃的凉拌油炸的可口小吃,甚至那些亡故多年亲人的絮絮叨叨,而今都经过岁月的煎熬,四季的淬炼,在这样一个雨夜涌到了我的笔端。我文责自检,自觉对风物的呈现还算准确,对人事的态度还算客观,语言也不骄情。稍稍有所变化的是,行文时我不再把哀痛、欢乐等情感看得过重,不再滔滔不绝地将情感的洪流宣泻在纸上。你越真诚,越显得很假,似乎最伪劣的商品总是费尽心机地用最大的代价去叫卖。我越来越意识到,清水芙蓉,贵在天然。我一直试图用最古朴,最平淡,最自然的句子,不经意地去叙述人和事,波澜不惊的底下暗含有洞穿一切的冷峻和谐趣。

雨落秋夜,也落在我的心里。这样的夜晚,应留给那些因太忙碌而无暇去关照的角落。杨哥去山区小学支教,那学校位于汉江边的一个小镇。全校总共只有七十来个学生,他任教的班只有十一个,我们开玩笑说,他抱在怀里手把手教也完全顾得过来。开学那天,他发来很多照片,抓拍的好多细节让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陪同孩子来报名的大多是爷爷奶奶。家境稍好的,骑个摩托,前边放点行李,后面挤坐两个人,来去倒也方便;家境贫寒的,爷爷或奶奶肩背一个沉甸甸的大背篓,他们的目光没有那种世事洞明后的深邃,也没有尝遍人世艰难困苦后的沧桑,它有宿命,有耐烦,有守候,也有更多的盼望。那些孩子呢,一脸的稚嫩,穿着宽大的校服,站在楼前排队等待注册领书。我不知道这些孩子小小年纪是否明白留守的无奈,也不知道离别父母太久,小小的心窝里会积满怎样的泪水?窗外汉江流过孩子寂寂的窗前,教室桌兜里试卷上被红叉划过的考题,钻进被窝,头挨着枕头,特别渴望被大人摸摸小脑袋瓜,还有用笔在台历上画个圈,掰着指头数着父母打工返乡的日子。有多少希望,就会有多少失望,我愿意用我的笔记录这陕南一小角隅的哀乐人生,记录下他们的坚守与良善,企盼与喟叹,同时也融入了我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与伤感。

雨落秋夜,也落在我的心里。在这样的夜晚,谁还在屋外匆忙赶路,潮湿的脚步声显示着急切,也催动着时间。这或许是那些加班的工薪一族,他们是这个城市日常的主流。他们一脸焦急,大步流星,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啃个包子或手抓饼,还不时看看手表,怕迟到被扣罚奖金。终于走进工作场所,立即满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手忙着活计,眼角的余光时时扫描着老板的脸色,偶尔歇息喝口水,也会躲往僻静处,免得撞在领导的枪口下成了冤死鬼。等把手头的工作彻底忙完,疲惫的身躯早已不是自己的了,揉一揉镜片后肿胀的眼睛,庆幸这一月绩效可以多挣几百元了。我是个小人物,没有大志向,却喜欢小零钱。我理解这些人挣钱的不易,也很想写出他们在社会夹缝中的喜怒哀乐。写怒,我不把它写得怒不可遏;写喜,我不把它写得喜不自胜;写悲,我不把它写得悲痛欲绝,写笑,我不把它写得前仰后合。这种灰色的人生,不适合鸿篇巨制,也不适合剑拔弩张,它是含泪的笑,是满面春风后一声无奈的叹息,深,深得明白,浅,浅得可爱,教人惭愧,催人自新。

雨一直下,刷刷的雨声伴着我的笔尖在纸上滑动,一行一行的文字就把这些情景定格在了时空里。夜已深,纸已尽,文章初稿拟成,而此刻窗前的虫声又密集起来,新的一天就要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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