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古锣

拐过一座正在整建的牌楼，一面沈从文题词 “沉睡的少女”几个大字的黑白粉墙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江南的隐照壁总是那么的一清二白。

锦溪水簇之地，地名由来单一个“锦”便实在了。水之可居，必有其秀。下车伊始，导游口中的水冢、古莲桥、龙脊椎之事已是布满脑海，我们探秘的心情尤为迫切。人总是带着期盼而来，远处这一片神秘而陌生的居所或许蕴含着未知的秘密。

时近正午，阳光略微有些燥热，待下得水石桥登船却别有一番景象，船上的人载笑戏水，似忘了身处何处，也忘记了一切的烦恼。一阵微风吹来，锦溪水波荡漾，有一些微微的清凉。沿岸簇新的石砖堆砌，周遭的青苔掩映下，船泊头看似磨得光滑无比。一处古戏台演出正欢，吴音绵软。真居之宜人，当得生气。 这溪的十八处古桥 “龙脊”也就不知不觉中让我们沉醉其中了。

坐在乌蓬小船四下张望，满眼是石桥和那些嵌入其中的镌刻石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数起，落了心的也搞不清有多少。同行者只顾着忙着摄下此情此影，全然忘记了古桥不同的风韵。待你眯缝着眼数起来，摇橹的船娘突然亮开了嗓子，与对面船上的歌娘此起彼伏地迎合着，哼唱的调子抑扬顿挫，忽而静寂，一来一去，似要再次唤醒这沉睡水中的神龙。瞬时压得船上戏水的人们停止了嬉闹。船橹在水里吱扭吱扭地划动着，就像一尾自由的鱼。唯有水声迎合高扬低落的歌调。唱的什么大约也听不清，只有那古韵在水面上渐渐散去。

江南一隅，很多这样相似的水乡古镇和古桥，锦溪却有独处的生趣。街市上人并不多，似乎有一种悠然的安静在空气中荡漾，在这里可以不在乎季节，不在乎人群，你可以慢慢走，从这座桥到那座桥。闻名的小食就这样不断从街边冒出来，香味和喜悦自然是少不了的。吃一碗奥灶面，烙一点酥饼，锦溪的街道一年四季都是这样变幻着走过，不变的是有悠长的乡音。一声，二声，三声，吆喝着岁月。

沿着东西南北锦溪的老街往里走，带檐的长廊倒似一条张牙舞爪的飞龙连接两侧纵横交错的小巷和房子，一檐一亭一桥，颇有绵延不绝之感。若是少年嬉戏怕是容易迷了路。黄墙斗檐的文昌阁颇为肃然、高启沈周等文人雅士的诗文留迹可寻，待得上楼，大地尽收眼底。

阁上文曲星坐像旁边那大如圆盘的挂锣已被蹭得瓦亮。据说谁连敲三下铜锣，谁就能考取状元。于是，上得阁去敲一下那好运的古锣，听一下悠远的声音就会把这好运带走。只不过敲得人多了，那鼓槌的握手处已经开裂了，直愣愣地豁开了大口。“大嘴是要吞钱的。”看门人一句花钱买福气的话惹得拥挤的人群发出了一阵爆笑。于是一声又一声接力连续不断，似在催着这位“沉睡的少女”姗姗醒来。

在沈从文先生的笔下，这里远离尘世的喧嚣，唯有梦中有这般诗画。闻者纷至沓来，留文掠影，一时风气。足见锦溪之“热”。修葺一新的水岸已经有了新的生气，许久的静寂之后，人们已经慢慢开始习惯一些热闹，林林落落的小吃摆在街市，摊子前人头攒动，如今已无当年没落之感，三三俩俩的人们在这里漫步，美食的诱惑自然无法阻挡。或许是大家心中未知的期盼，出现在梦里的景色落在这片水土上。有水便有家，两岸古老的水岸家居安静待在那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老街上古老的乡音悠长而又绵软，此起彼伏，人常说的“梦里水乡”也许这就是这片土地沉默地回答。

离开的脚步总是迟疑，踏足溪上，唯有水声潺潺，悠长的老街一如往昔。人间至味是清欢，随缘总是无意，人们总在寻觅。如今的静寂雅致也许只有傍着锦溪临窗品茗时传来的吴越雅音，不徐不疾总有契合。心中隐隐的探秘似是还没有找到。唯有那屡屡敲响的锣声穿街而过，一下一下撞击着心绪，一如当初进入此地时的忐忑。或以为古锣可以修旧如新，人大约又当如何。这大约是一个寻觅未知的结果。

湖畔老屋，幽静莲池，让你有千般惆怅。水埠桥头捧起一汪溪水，来一回溯溪荡舟，不知不觉中会寻找着另一个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