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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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以前来嘉兴时，不是因事而来，再就是匆匆路过。擦肩而过的嘉兴于我似乎有些近，但又那么远。
四月天，道路两旁的樟树硕大如盖，满眼青葱翠绿，一路绿植绿叶已是满满的生活之气。稻米之乡的嘉兴有 “禾城”的美誉，江南渔米滋味落在其中。走在嘉兴的路上时而几缕微风拂过，深深呼吸一口空气，短短的，冰凉的，湿湿的，闻到了便化了，春天的温润似乎一下子从毛孔中迸发开来。嘉兴地方史中记载嘉兴古代曾经是被唤做“槜李”。槜李色香味浓，只是由于这果易于化浆，奈何不得长途运输，所以作为嘉兴特产一种金贵的水果美食，据传也只有吴越王有此等口福。对于当时的平民百姓只能存在传闻里，只能在想象万千的聊天里美味一番。这样的稀罕现在也合适着嘉兴，这空气也和这槜李一般瞬时有了这入口即化的美感。
“蟹舍渔村两岸平，菱花十里棹歌声。依家放鹤洲前水，夜半真如塔火明。” 许亭悬挂清代诗人朱彝尊的《南湖棹歌》说得明明白白。这样的城市要住过、走过、尝过，呼吸一下才会有诸般醍醐灌顶的悟性。交相掩映中，杯中的禾城老酒醇香绵糯，待吃到了带着汤和笋的面条，一筷子挑起无数滋味。诸友皆为相投，未几，虽未入口，无角香菱已然浮现翻翻。更不要说来到期待已久《射雕英雄传》中江湖大侠比武之地的烟雨楼。
记得金庸先生的《射雕英雄传》开篇是这样叙述嘉兴：“那是浙西大城，丝米集散之地，自来就十分繁盛，古称秀州，五代石晋时改名嘉禾郡，南宋时孝宗诞生于此，即位后改名嘉兴，意谓龙兴之地也。地近京师临安，市肆兴旺。”
出身海宁的金庸对家乡是怀有神圣的崇敬，对这块鱼米之乡的念念不忘，才有了文字中如此用心的不舍之意，每每看到这段文字不由得勾得你对嘉兴的无限想象。期待着能有一次嘉兴烟雨楼的英雄聚会就在此时落下了印记。温和的微风中，文友相携，文字的美妙回味一直随着车辆起步带到了南湖边。
湖边树荫摇曳，香气浓郁也不知是哪朵花开了，包裹在如此的味道里，难怪有人说：“嘉兴是一座适合养老之城”。可以见识城市梧桐满天，可以想象着故事里是哪一株树枝引来凤凰栖息；一会儿海宁，一会儿海盐，一会儿秀州，文化迁徙就像古代禾城的水系四通八达。等到禾城稻谷熟透地垂下腰，南风徐徐，当你一来，也就不愿走了。也许只有在这样惬意的地方，许多文人墨客争着挤着来到这里。城市寻觅有时就是这样的随意。
登楼
“闻道南湖曲，芙蓉似锦帐。如何一夜雨，空见水茫茫。水殿穿湖入，风栏过雨凭。微微夕阳外，时见出林僧。”楼上楼下四周勾连辗转，古人时常写照，宋代苏轼、吴潜、杨万里，明末清初的钱谦益、吴伟业等都留下流连忘返的身影，于是在百转千回，抹上几笔，或画或书，笔顺之间流淌着雨滴的声音。如此的美意，不禁想起那首著名的钢琴曲“雨的印记”。每一下琴键的敲击透出的是干净清冽的雨，而烟雨楼的雨却是是一根接着一根的思绪。千般文化，数风流俊杰。乾隆下江南御碑，无论代笔之说，文笔流芳，引得有人摩挲不已，颇有点攒点帝王福气之感。虽然如今却是玻璃环抱，隔着层，但你也会隐隐的感到这位自诩的名家内心对南湖的羡慕，以至于若干之后，在承德山庄砌墙而立，一座惟妙惟肖的烟雨楼由此伫立在北方。
温润的空气中，早晚还有些凉，白天略微有些湿气。来嘉兴，自然少不了到南湖，到南湖，不能不登烟雨楼。
脚步踩在紧窄锁连的木质楼梯上发出“咚咚咚”的回声，南湖观景楼全貌便出现大家眼前。同行者或有重游此地的感叹。望着眼前迷迷蒙蒙巨大湖面，神秘和飘渺油然而生。吊鳌台依旧面东二往，可以想象吴越王的眼光依旧在眯缝远处云开云飘。也许迷蒙中看不了什么，也许无限的期待就在这团云里。
观景楼却给你另一种感觉：古语曰：无规矩不成方圆。只觉得一个转身就有侧身的规整，登楼观湖首要给你感觉便是这传承而下的亭台楼阁，方正自体，这楼台连绵，院楼门洞一个绕着一个，长廊连墙，一个矮身，一件碑石室豁然出现，笔贴勾画必有名家，正合古人园林建造的“天人合一”的妙处。临行数许人竞相簇拥，临水取景，南湖之妙跃然。无需你去表述它的大气，南湖幸有烟雨楼 。有了烟雨楼，有了这些雨中的人，湖水的雾气才如此的留恋。若干年前钱王迷迷瞪瞪的眼中莫不看到了这远端的仙境，至若志成，才有了烟雨楼。
傍水而居，南湖水在嘉兴人的生活尤其重要，天气有些阴沉，一时间湖面吹来风有了些许寒意。同行人纷纷躲进船舱，只有几个秒拍的久久盯望着四周。泛起的水花快速的从船两旁划出几道水线，高楼和树木夹岸而来。船刚停靠，湿润的感觉首先迎面而来，岛上虽然有些阴冷，只是雨还迟迟未至。
烟雨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杜牧诗句的千古吟诵是颇为好奇。走上烟雨楼的台阶，我们终于闻到春雨和这栋楼的气息。
千年老楼，湖心小岛，春雨总是不可琢磨，想来就来，这边不下了，那边又来了，待得一阵湖畔的微风袭来，眼前便开始迷离起来。烟雨楼的魅力就在烟雨二字，绵绵汩汩，却又丝丝绕绕纠缠不已。亭台阁窗外，葱翠碧绿的林子，整个被周围的雨笼罩着，春风一吹，便飘了起来，像雾又是雨。烟雨楼神秘似乎一个“烟”字就替代所有，飘忽的难以琢磨。细雨密密斜斜地打在树叶上，滴在楼前柱石沿头，马上又一点的水花弹起，迅捷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的泥泞。
江南的细雨是有灵性的。暖风一吹，于于万花花丛间轻轻滴落。一滴，两滴，三滴，滴落的雨滴越来越多，旋即你侬我侬的“叮叮咚咚”起来。落花随逝，冷却人的记忆。烟雨迷离之中，躲进楼里颇有些无奈。
江南的绵雨是哀婉的，恍惚之间，有几声虫鸣傲人，一回头便有那春花待放，未曾举杯，人就有了几番醉意。雨中的陆游送走了唐婉。“红酥手，黄滕酒”一时间成为情人之间经典的叹然一曲。沉浸爱情甜蜜的人拉着手是不想分开的。若干年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陆游的怅然除了寂寥也许还有其他。此时此刻千般无奈终究东流而去，但这愁思便是这雨惹的祸。时光也许会重复一样，烟雨楼也是如此。诸般情景时人难免，更不要说感情丰富的文人墨客。口口相传某位名女生爱上某位留文之才故事便是。如此雅事烟雨楼便留下了文学爱情的文字。
也许，烟雨的梦里常有惆怅，斑驳石墙，一袭青衫，执一把油纸伞。合唱雅乐，青石板的青苔湿润了细雨中有情人修长的背影。撑起的思绪总是在灯下拉得很长很长。如今烟雨楼很多文人雅士已经落去，诸般故事留余千年石刻，唏嘘而已。
只是这雨还时时记得来。说情说理，剪不断理还乱。站在站在楼里避雨，不由自主，江南的风景还旧曾谙吗？
于是，江南的柔雨有了几分期许，几分忐忑。朦胧中安静地有了睡意。
江南的烟雨是寂静，停留在楼台的一个又一个檐珠瓦楞里，只有一只雀鸟在雨中欢快的抖动身姿，烟雨楼的飞檐俨然成为它的舞台，抖身，啄羽，只有如此，才不枉挥洒春雨的豪爽，静静站在那里，也许你可以从晨曦看到日落，一景，一物，一群人 。当然还有这倚绿榜翠的湖中小岛。
江南一隅，，影戏越调，吴越之音绵软。看着楼内诸般旧物，旧时时光或可倚窗泡一壶清茶，听几声清音。几许淡淡儒雅的气息已然融入了你的呼吸，啜一口清茶，侧目远眺，目光便轻轻浅浅地相逢与江南烟雨的安静里。
烟雨楼在时光里流逝，禾城的气息一直伴随着它，石刻妙文，文人雅士也许落下的就是那份心中的约定。就像烟雨之后的湖面一样，时而安静，时而烟胧，那安静真的约定吗？
下了这么久，这雨怕是乏了，终于该歇了。
游船尾部喷出巨大的水花，起伏不定的湖面中楼和岛在目光中渐行渐远。于是，那一丛古老的建筑和它的故事又在耳边响起。
禾城也许就这么温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