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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未浓

鲁迅文学院学员

诗歌
2018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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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低音部(组诗)

之一   一片叶子在秋天飘离枝干


大地是广袤的

一片叶子覆盖不了大地

我距离大地有一段距离

我的脚板常常踩着钢筋混凝土

即使稍稍有些靠近了

也是间隙着板结的盐碱和尘世的隔膜

一片叶子落就落吧

她像一只翩飞的蝴蝶寻找着结茧的归宿

有时变幻成来势凶猛的直升机

我一直昂头走着我的路

叶子不会砸到我的头上

这些年的行走我的头顶已经光滑

再也不会给谁有立锥之地

她在临近地面的地方瞟了我一眼

或许想告诉我些什么却没有张口

“一片叶子从青葱到枯黄,到腐烂如泥——”

我口中喃喃着,抬头看了一眼光秃的枝干

多少日月的光芒,多少过往的倾轧

都淹没在这日复一日的幽暗里


之二   马蜂在秋天蜇了我的大腿


有时候我太有些自不量力

凭什么和这只马蜂闹来闹去

那些花花绿绿的人们都已经远离

她们那么识时务用花言巧语靠近甜蜜

我简直有些愣了是不可多得的傻逼

秋天没有惹谁还是一如既往的迤逦

如果要抵达何必自讨无趣

关山关不住心灵的喧嚣和秋色几许

那些绝尘而去的人们追随着诗酒神祇

她们的屁股后面青烟缭绕光芒四溢

在秋日的余晖里我的伤口鲜血淋漓

亲爱的马蜂伸出毒针使我措手不及

我裸露丰满的大腿成了她播种的田地

这个秋天我像一头被性侵的母驴

一朵朵鲜花在我的大腿之上灿烂无比

茫茫天涯区区一只马蜂在面前窃喜

这个秋天和原来一样没有一点新意


之三   在秋天我的嗓音变得沙哑


时光的大鼓敲到了秋天

人生的战役才刚刚开始

鼓还要敲,声音却变了

变得空旷渺远,变得窃窃私语

变得找不到鼓槌下落的重心

变得滚滚红尘近似喑哑

慢慢地鼓面上长起青苔

慢慢地青苔锈蚀了起伏的鼓面

每砸一槌都消匿了震撼的力量

现在是秋天,战役才刚刚开始

鼓一定要敲,频率还要加紧

没有风,也要高高地挂起战旗

没有呐喊,也要紧紧地握住缰绳

金黄的大鼓还在鸣响,声音愈来愈低

低得细腻,低得心慌,低得可怕

我仰头喝了一口水,对着秋天呐喊

声音却变得愈来愈沙哑


之四   一个人行走在孤寂的秋夜


一个人踟蹰,在秋夜

一个人把倒影印在寥廓的大地上

一个人的独白是语言的黄金

一字一句都抵达殷实的灵魂

月影婆娑,度你返璞归真

秋凉如水,恍惚间你不知所归

没有谁值得你去愧对

没有多少时日去让你抛掷光阴

行走在秋夜里的人啊你脚步紧紧

每迈动一步都有云蒸霞蔚

怀揣着孤独置身在夜色里的人

她鲜示于人的心事磷火般熠熠生辉

一个人行走在夜色里看不到灰尘

一个人在秋夜里看着灯光是那么亲近

一个人是无穷大,一个人是浩瀚的宇宙

一个人一叶障目,一个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一个人踩着自己的影子行走犹如千军万马

一个人行走在孤寂的秋夜里

她的内心愈来愈沉实、欣喜、强大


之五   再没有孤独可以靠近灵魂


这些空壳的秀美昭然若揭,幌子

高高地挂着,挂得我们的内心隐隐作痛

对面的一个人向你走来,看不清她的面目

等走得模糊了,却有一种刺鼻的馨香袭来

深秋的凉意使内里的脏器痉挛,眼睛睁着

那些茕茕孑立的想法说也说不出口

就这样把扁担别在瞳子润湿光滑的门框里

抽身出来,却不知不觉走进了另一个门槛

禁闭三日,酸腐的躯体搁置也成了一个问题

辨认是一种习惯,想当然是一种执拗的活法

反手的当儿,我们的筋骨已经化为灰烬

什么样的事实也无法去论证那根坚挺的骨头

谬误藏匿在真理的骨缝里,即使千万把刻刀

也不能剔出这些潜伏在暗里的鱼目混珠

其实一切都是无功而归,譬如声名,譬如利益

薄如蝉翼的外皮下面,横陈着气色仓皇的绢花

这一个和那一个,恋人一般亲昵着,省略了语言

那一个和这一个,密友一般相偎着,交换着心语

骤然之间天崩地裂,飞起的石头划破天空的心脏

我们的心无处安放,再也找不到着落

之六   锄把是田野里优秀的诗句


要歌颂锄把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锄头不愿意,土地不愿意,即使一颗沙粒

也要嚣张气焰地吵闹着争辩民主与正义的关系

锄头说:我紧紧地亲吻着大地,我的功劳无可挑剔

土地说:旱涝保丰收,谁能理解我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沙粒说:没有了我,这板结的土地怎么会有生机

事情越闹越大了,公平和正义站立着一言不语

其实,我只想阐述一下我和锄把的亲密关系

酷暑难当,详实的暑假计划早已制定的分外周密

两顶草帽分别戴在母亲和我的头上,我放下书包

双手拢着锄把摇摇晃晃地扛在肩膀里

我看了一眼母亲佝偻的身子在玉米地里左冲右突

帽檐上凝结的汗水叮叮当当地砸在焦干的土地

握在手里的锄把,这时候越来越有力

我要把这锄把紧紧地攥住,像缚住了一生的幸福

把这杂草丛生的土地刈除成一望无垠的平川

秋收了,我和母亲把锄头挂在老家的南墙上

摸一摸光滑的锄把,这和我相依为命的至亲

即使付出一生一世的劳累和疼痛

也抵偿不了你默默无闻的付出和壮美

之七   驴凝望着庄稼心情很凝重


她的眼睛很少眨巴一下,即使偶尔抖动

也是苍蝇或者蚊子试图去她那儿揩油

微微地一抖擞,就睁圆了两颗淡定的心

她很少去表达什么,她深知一切表白都是多余

有时候她会尥蹶子,把你一脚揣在一边

那可不是表示什么愤怒,她是驴,她有驴脾气

你对她了解很少,父亲对她很呵护

父亲懂得她的喜怒哀乐,父亲懂得她的孤独

她现在很少去拉龙套耕地了,农村都现代化了

有一次她去田野的垄沟边走走,走着走着

向着寥廓的远方嘚儿嘚儿地叫起来,叫个不停

庄稼地里的麻雀成群成群的在她的头顶盘旋

她有点弄不明白,为什么不让她去耕地

更多时候她被圈养在动物园里供人观赏

好奇的人们拿着食物引她嚎啕,引她尥蹶子

一个孩子拿了驴肉火烧让她吃,她看了一眼

眼泪吧嗒吧嗒淹没了她长长的睫毛

我一般用女子偏旁的她去抒写她,我深知

她的内心深处有一股无可抵御的温柔和姣美

你看,她站在秋天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庄稼

那份凝重和俊美多像端庄秀丽的古典女子


之八   如果有闪电秋天会更明朗


强光的鞭子。凉风的硬手。泛滥的雾霾。

在季节的变幻间,秋眸里的水愈来愈干涩

是的,变幻,而不是变换。有出神入化的影子作证

阳光变得刺眼,罡风变得冷酷,云朵变得诡异

这已不是美好的物理特征,这是邪乎的化学嬗变

外伤蔓延到内里,扁鹊的神手翩然而至

大脑也生涩了,刮骨疗伤是多么的可怕

醉卧在秋天里的人们,习惯了想当然的人们

把秋风拦挡在门槛外交换着觥筹交错的杯盏

一直把硬币储藏在口袋里的奶奶走了多年了

她的硬币还搁置在风口上,风却迂回了方向

携带卑微的人儿走在田埂上

她的背后是绿油油的诗行

沉闷的秋天依然不声不响,像一把断了弦的胡琴

丢失在行人走过的路旁。谁也没有看一眼

即使看一眼也不再引起心灵的狂喜和震荡

这个秋天的色彩暗谈无光,如果来一次闪电

如果来一次闪电该会多么的明朗

之九   麦子在秋天翘盼一场大雪


玉米回家之后麦子窜了青

一场秋雨赶上了阳光的步伐恰是好墒情

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贵人采撷着岁月的露珠

捧在手心的金黄灼烧着炙热的眼睛

渐渐清晰的麦苗泛起波浪涌动

这一颗颗灯盏像星星点灯,把大地灼痛

熙熙攘攘的人群结伴而行

走着的,抱着的,跳着的,哼着的

除了那个在路上背着柴草的老人

那缕缭绕着村庄的炊烟

整个下午我也找不出如此的生动

在窗户的外边我看到了撒欢的黄狗

在麦浪的起伏里她像一个灵动的音符

弹奏着舒缓而优美的生命之歌

夜幕下霜红的落日浸染着远远的村落

花朵关上娇羞的房门向外偷窥

麦子还在野外,秋已经醉在回家的路上

月光返照着朦胧的村庄,麦子翘盼着

翘盼着一场大雪骤然降临

覆盖住她娇柔而面如桃花的脸庞

之十   萨克斯在心中吹奏着回家


而是这叶片上的脉络,镂刻着流年的传说

一面虚无,一面凹凸,刻刀也不能抵达曾经的深刻

现在要细心打磨,让时光镀上金子,让翅膀破茧

秋天立地成佛,一页经书滚烫着挽住了你的胳膊

席卷的落叶是一阵阵雁鸣,时而急时而缓

从那棵柿子树下,飘荡到硕果累累的果实之上

又到对影成三人的时刻,你坐卧在花心上

左手拿着手抓羊肉,右手拿着一管萨克斯

你吹奏一段乐曲,然后贪婪地咬一口羊肉

这样的时光,你输光了牛羊,却积蓄了音乐的谷仓

有时候落日掉进秋天的沼泽,你顺着舒缓的音符

像等待一条大鱼上钩,慢慢地把她拉上云端

你拯救着世界上微不足道的生灵,咀嚼着孤独

将那些易碎的事物用粘稠的音符串联起来

唯恐滑落。你亦步亦趋地走在蝶舞花香的路上

让所有的承诺都滋养在花蕊的中央茁壮成长

这一刻,你噤若寒蝉的唇齿散发着诱人的馨香

是时候了,你的萨克斯噙着幽香丢在田野上

在你的心中,那支曲子早已走在回家的路上



创作手记:诗歌不是季节的咏叹调,诗歌是抽象的比拟和不厌其烦的抒情,不管采取哪一种形式,要看达到的抒情效果和由此所派生的生命震撼及感性和理性媾和后衍生的碰撞火焰。由此看来,我不仅仅是写秋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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