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我吃肉,更多时候吃青菜
我喜欢吃的东西很多
到现在没有找到不喜欢吃的东西
有时候我特喜欢吃辣椒
一直吃到我的两个耳朵里淌洪水
这时候我就去医院找医生
医生端起探照灯往我耳朵里照啊照
最后还轻轻地向我耳朵里面吹了一股暖风
我每天在耳朵里滴一滴氧氟沙星滴耳液
滴完之后我要喝酒吃辣椒
我的耳朵照常洪水泛滥
有时候伴随着蜂鸣一样的交响
我喜欢吃的东西很多
到现在更嗜好吃昆虫、海鲜和肉
一天不吃点肉觉得活着特没有劲
我想来想去其实我没有拒绝吃的东西
只要放在嘴边的
我都要欣然地迎接进我的肠胃
我的耳朵还是十年如一日地淌洪水
淌就淌吧
治洪之道不外乎堵截和疏导
我用耳勺把两股洪水贯通
让它们诗意地流淌
我喜欢吃的东西很多
到现在我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了
干脆我把青菜洗干净了生吃
那一天我去中医院看我耳朵里泛滥的洪水
那个女医生在我耳朵里照啊照
自言自语地说这哪里是什么中耳炎
这一次她没有在我耳朵里吹温暖的风
给了我一盒无极膏凝霜
把嘴巴凑到我耳朵根上说:湿疹
我喜欢吃的东西很多
到现在啃青菜是我的基本生活
那一次我用棉棒把凝霜送进我的两个耳蜗
那两注肆虐的洪水啊
瞬间变成了干涸的土坡
之二 当我老了,流尽最后一滴蜡
原来我不看镜子里的我
现在镜子里的我老是窥探我
我对这一切还是不屑一顾
有时候我洗一把脸要抬起头来
把镜子用手慢慢地抚摸一遍
这时候我看到水痕把我变得模糊
更多时候我是一架不知疲倦的机器
躺在床上还要做着运转的梦
有时候一觉醒来摸一摸自己的脸
感觉那份湿润好像已经很遥远
钟摆在夜晚的声响还是那么地急促清晰
和我的脚步一样的铿锵有力
那一天我看到细长的秒针在表盘里蠕动
那轻微的声响像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当我老了,筋骨松软得没有了弹性
我的双脚会抬得很慢,慢得就像
一滴蜡烛,在流到原点的时候
紧紧地抱实夜晚和挺立的骨头
之三 我把广告贴在尖锐湿疣的屁股上
银河路的路两边有四块广告牌
一块在久天洗浴的大门口
一块在老火车站的出站口
一块在温州洗头房的旁边
一块在乐活娱乐城的南头
我的老房子就在银河路的北头
三室两厅,五楼起脊,前后阳台
水电暖齐全,无物业费,停车免费
在起草出租广告的时候
我特别加上了一句:房客要遵守国家法律
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安居乐业
我用宋体一号打印了四张白纸黑字的广告
沿着银河路从北往南一路张贴
久天洗浴大门口的广告牌颜色鲜艳
红黄绿色的小广告上写满了招聘启事
含糊其辞的语言里暗藏玄机
我从包里拿出广告纸糊下的那一刻
看到许多双眼睛从洗浴中心的门缝里
蜂拥而出,直楞楞地打在我的脸上
我在老火车站的广告牌旁掏出第二张广告
咣当咣当的火车冒着烟往北开去
我拿出记号笔在贴好的广告纸上
吱吱啦啦添上了一行字
靠近车站,方便外出
第三张广告我贴在了温州洗头房的对面
我撕去一张招聘按摩师的彩报
把我白纸黑字的出租广告用手捋平
乐活娱乐城的旁边人头攒动
留着各色发型的俊男美女火爆性感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广告牌没有一点缝隙
那张售卖男女生活用品的广告贴得真大
另一张是一个美女的肉身朝着大街
我灰溜溜地掏出最后一张广告
狠狠地贴在了尖锐湿疣的屁股之上
之四 那些甜里需要有一些盐
我吃来吃去,吃去吃来
感觉世界都一个味了
在1993年的10月8日上午
我还在矿业学院的单身宿舍里煮方便面
从白酒厂买来的工业酒精在酒精炉里狂叫
那一天有个诗人太狠心
他把生活的糖倾倒在一把罪恶的斧头上
大白天忽闪着黑色的眼睛
把有罪的肉身悬挂在了高高的枝头
我酒精炙烤的饭菜喷香
那些都是生活的味道
却未必指向光明
再往回追溯那些河流里的水
1989年3月26日或许是晴转多云
这个我都明白
北方的天太阳出来后必有乌云
轰鸣的火车是你最后的诗句
那一年我还在偏僻的宫里农村读高中
恰巧那一天我在小镇车站上遇上了一个人
一个无家可归的迷茫之人
跟着我在学校里吃了一顿热馒头
和我在集体宿舍里挤了一晚上
第二天我掏出了五块钱把他送往远方
山海关我至今没有去成
春暖花开却每年都来到我的心中
前几年在泰山脚下邂逅了你的胞弟查曙明
酒过三巡我们齐声朗读起你的亚洲铜
谁的心里没有一丝甜啊
山海关虽然也面朝大海
可是那海水的咸啊,你可否读懂
现在我的口福很好
吃着馒头嘴里咀嚼着油嘟嘟的肥肉
一碗粥里都有多少幸福的回忆啊
我擦拭嘴巴的时候忽然一滴泪水滑落
在那些甜里,叮当一声加上了一点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