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宫行（组诗）

之一  在暗流里站立着的那些石头

光线是从河流的淙淙声里折射出来的

天穹很远，像要把焰火抛掷到更高的地方

石头都流泪了，这些不知荣辱的彼岸之花

在河流的旋涡里漂洗着自己羞辱的耻骨

暗下来的是一些生冷的事物，除了这一些

还有冻结的那根神经，一会半会不会苏醒了

被光线扫描着的那些微笑都欠了些火候

有的刚刚绽放就被流水定型，有的还没有张开嘴巴

只轻轻地让嘴唇露了一丝缝隙，牙齿的洞尚浅

不足以让光线穿透到舌苔蠕动的生动之处

还有的蛰伏着身子，像是在背负着无限的生命之重

把两只手前后地拉成了一张弓的姿势

似乎在讲述命悬一线的动人一幕

河流里浮出了海豚的白肚皮，后面跟着

一排排怯生生地跳出了水面，在盘旋中啾啾直叫

一只鹰挂在中天之上，琢磨着暗流里的未解之谜

光线渐渐地亮了起来，丝缕的水线跳跃在水面上

在暗流里站立的那些石头弯了一下腰

水乳交融的岩石之上，是什么挤出了一滴热泪

之二  在洞中寺院里双手合十

水是顺着岩壁流下来的，岩壁凿凿

甚至在每一块壁垒之上，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或许一转身，你会在惊魂中挤呱一下眼睛

一睁眼，你看到痛苦；一睁眼，你看到快乐

时间像要凝固在四壁，秒针不动了

是谁在翻动一本前生的大书，哗啦啦直响

在这本书上，你看到了魑魅魍魉

在这本书上，你看到了来世的云朵和莲花

在黑暗的河底里逐渐地下沉，下沉到石头里面

下沉到石头以外的虚无里，用双手托起

沟壑纵横的回忆，给往生以禅语

目光就这样在时光的碎屑里飞来飞去

滴水都老了，从远古的表层之上流淌下来

携带着一路的鹰叫和猿啼

我并非要端坐在这里，气流里有些凉意

我未必能哂受得起。流水来了还会要去

这一点一滴的浸淫，像一双不停摸索的手

把这个无限狭小的世界变得绵长而空寂

这个时候我在那些光线的交织下闭上眼睛

是该举起双手了，合十的默念中我变成了你

之三  与飞瀑一起腾云驾雾

浪花也是有翅膀的吧，你看——

五十米的落差里飞翔着多少只鸟儿啊

山岚的雾气这儿一撮那里一撮

可这里并非是山脉，树木的形状也是那么虚幻

风是从骨头缝里钻进来的

还没有吹到那些鸟儿的翅膀上

就死死地咬住了一缕一缕的水声

我张开双手的时候忘记了万丈深渊

刺啦一声我的双臂长出了长长的翅膀

无数的可能性在我的脑海中浮生

山川、河流、花草、鸟鸣、斜雨……

在忽高忽低的飞翔中，我看到了多彩的生命

我未曾和谁相恋，也未曾和谁分手

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我的身体啊是那么轻

甚至我微小的蠕动，都能扶摇苍穹

我用力掐了一下我的脖颈，还疼还疼

“飞起来吧，我亲爱的新宠——”

那个声音在飞瀑的上空回荡，轰鸣

可是我怎么才能停下，这肉身的折腾

“飞起来吧，飞起来吧，这是生命的历程——”

那个声音还在喧响，我的双臂用力地支撑着

在飞瀑之下，在云雾缭绕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