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雪（组诗）

之一  雪域

之后，我在尘世的跌宕里

日益苍老。藏歌点燃白云

瑰丽的草甸收紧诱人的乳香

神祇般的谶语揭开高处的沉默

那些高贵，那些宁静

在积雪的融化声里

轰然瓦解。在清风的抚摸中

灵魂搭起了帐篷

沐浴在阳光里

之二  人工降下的那片雪花

很多时候我不想抬起头

看一眼愈加苍白的天空

这个巨大的锢露

睁着恐怖的眼

无声地瞭望着苍茫的四野

急匆匆走在乡下的父亲

用草绳捆绑起过冬的白菜

一片迫降的雪花

像受伤的鸟儿

扑棱棱砸在父亲的睫毛上

我透过凝冰的眼镜

看到时光

在灵魂之上

撒了一把盐

之三  喊雪

抽搐了不知有多少次

发涩的嘴唇干裂出一道血皱

轻柔的裙裾拂着了谁的睫毛

眨巴眨巴飞入了衰草

迁动东南西北的大风

请你到我的眼前一亮

耗尽所有的力气张开嘴

喊不出你的名字

之四  暖意

你站在风的皱褶里

旋转着自己的小可爱

冰凌咔嚓咔嚓地在你的脚下蠕动

你浑然不觉

我的眼光早已焦灼

虽然天涯各东西

可是那堆篝火啊

已经多少年了一直没有熄灭

之五  午夜听雪

一道幕帐隔离了我潮湿的酣梦

枕边的惠风摇落满眼的银装素裹

欲说还休的玉唇像那宁静而光亮的冰花

在我内心广袤的田野里静悄悄地打开、打开……

月辉的幽韵与音乐一样柔软清穆

涤尽我白日的浮躁与惆怅

万马奔腾的鼓点敲疼了谁的神经

一切岁月的声响都入了这玄奥的梦境

都说雪落无声

我怎么觉得天籁之外的声音

振耳欲聋

之六  2022年的第一场雪

我提起生锈的笔写诗

在此之前我把头抻出窗外

看了一眼苍茫的天空

和在十楼钢筋混凝土上

劳作的民工

他们的喘息温暖了

寂寞的夜空

我在梦中也能听到机器的轰鸣

噪音是多么和谐的一曲乡思

激荡着他们辛酸而干瘪的行囊

我不想写什么臭诗

我的诗歌在寒风中是那么地苍白

一夜又一夜  一天又一天

单薄的剪影在我楼前的工地上

晃来晃去

我用力把诗笔扔出了窗口

心里默默地念叨

2022年的第一场雪

你来得晚些 

再晚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