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七零后出生的作家对报刊杂志和编辑有特殊的感情,我们那时候都是在懵懂时期就开始在稿纸上写东西,按照报刊上的地址和编辑的名字天南海北地邮寄作品,有时候一天要向邮局去两次或者三次,一张邮票八分钱就给可以跑大半个中国,而且也不容易丢失,大多编辑看了稿子会回信,那种感觉比恋爱还甜蜜。
我小学二年级就开始在爸爸的督促下写日记了,虽然从严格意义上那不是写作的开端,但我却不能忘记那些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刻录在简陋而自制的白纸本子上的,稚嫩而东倒西歪的汉字。我认为,那就是我写作的伊始,虽然在小学二年级日记本上我欣喜地把一片雪花比喻成了鹅毛,而受到了老师不止一次的赞扬,现在想来是多么的可笑。那时候在农村根本见不到什么报刊,更不用说编辑了。在我内心深处,小学阶段我的父亲和语文老师就是我心目中编辑的样子。
到了初中,语文老师郭仕忠给我们订阅了好多杂志报刊,《人民文学》《十月》《少年文艺》《萌芽》《东方少年》《辽宁青年》《故事会》《文艺报》等,那时候没有见到《北京文学》。在课余时间我经常读《文艺报》的理论文章,郭世忠老师很惊奇,其他同学都读一些好玩的杂志,我却啃起不像是初中生应该读的报刊。那时候我开始注意抄写下一些报刊的编辑的名字和地址,在偷偷地在宿舍写好一个作品后,跑到镇上的邮局去邮寄作品,可想而知,大多是泥牛入海,不知下落。
读了高中,我已经开始读竖排版繁体字的《史记》,有一次期中考试我在语文试卷作文答卷上写了一篇描写家乡徂徕山的作文,语文老师孙少文在我的作文后写了一句批语:“如果此文确如你所写,则师不如弟子矣!”我那时候觉得老师是认为我是抄袭的,就跑到办公室去和他理论。从那以后,我心里想:一定要发表作品,让老师看看!1989年我们老家的《新泰日报》刊发了我的一个小评论,那时没有电脑,是手写了邮寄的,记得邮寄时的编辑是张学勇,我的作品署名“海旻”,不知道为什么,或许那时候输入法找不到这个“旻”字吧,编辑就仔仔细细地用手写楷体写在了报刊上,一个是印刷体,一个是手写体,我觉得太难为编辑啦,你说起这么一个名字干吗!赶紧改,我想来想去用了几次“南丁”,不行,中国有叫这个名字的作家。再改,用了“了了”写了几次杂文,觉得还不行,正好眼前有一本《全唐诗》,胡乱一翻,看到了晚唐诗人李商隐的“书被催成墨未浓”,眼睛直盯着“墨未浓”三个字,“好!” 我双手拍着大腿,总算把我的名字从古人的诗句里挖掘了出来,谢天谢地,就它了。在那个懵懂愤青时期,我用这个名字招摇过市,写了不少作品,诗歌、散文、杂文、评论。2005年的时候,有一天我刚刚从煤矿八百米深处升井上来,《辽宁青年》杂志社的编辑岳抒青给我打电话说:“你的墨很浓了,应该叫墨很浓!”那一期的《辽宁青年》杂志给我发了两篇作品,一篇用笔名,一篇用的原名,并且还发了五百元的稿费,当时也算比较高的稿酬发放标准了。
第一次拿稿费不是在《辽宁青年》,是我们泰山脚下的一个报纸,叫《泰山文化报》,泰安市文化局主办的,编辑是我崇拜的一位诗人王兆新。那时我在山东矿业学院(现在叫山东科技大学)读书,我就在稿纸上写了几首青春飞扬的诗歌,邮寄了过去,王兆新老师在报纸上发了出来,还在信封里给我邮寄了10元稿费。那时候我在大学一个月学校给发29元生活费,10元的稿费就是半个月的生活费了。好多年不见王兆新老师了,也不见他写作品了,不知道他身体安好吧。
大学毕业在一家矿业公司上班后,先是在井下干了十年,然后从事工会和宣传工作,创刊了一本内部杂志《高佐矿业》,在杂志上开辟了副刊,刊登天南海北文友和作家的作品。2012年在内蒙赤峰参加煤矿文联的会议,陈建功、刘庆邦、宁小龄、李师东、荆永鸣、徐迅、凌翼等老师还给我们的杂志题写了贺词和祝语。2009年我的组诗《诗写乡下》在北京文学发表,2010年我去北京开会,坐公交车去前门西大街97号拜访各位老师,记得去杂志社第一个门遇上了社长杨晓升,他说编辑白连春回泸州老家了,还担任着杂志的编辑。说到这里他介绍我去认识几个编辑,只记得师力斌和我站在编辑部门口谈了很长时间,最后走的时候他说有好的作品邮寄过来。从那以后我没有去过《北京文学》杂志社。前几年杂志社张颐雯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说我的一个作品送审了最后没有通过,没有见过她,现在杂志用稿很少编辑打电话了,何况像她一样没有通过也要通知一声,这一个细节我一生难忘。2021年冬天去泸州参加诗酒文化大会,想与白连春见一次面,他却去了海南了,至今没有见到过他。
2000年前写作都是手写,我常常是买了稿纸和复写纸,在下面垫上两张或者三张复印纸,直到用圆珠笔或者钢笔漏下去最后一张看不清楚字了就不垫了,这样一稿下来可以分成三五份,先把第一份原稿邮寄给最喜欢的杂志和编辑,等上一个月没有消息再邮寄复写纸下面的,以此类推。我用288电脑写东西发电子邮箱的第一篇作品好像是在《荆门晚报》,编辑是黄旭升,二十块钱的稿费写的是我的笔名墨未浓,邮局不给取,一直保留在现在也没有取。
时代变化了,现在的年轻人都急功近利了,对于报刊杂志没有了热情,都满腔热情投入到抓经济上去了。年轻作家不仅仅依靠报刊杂志刊发作品,网络作家的稿费早就远远超过传统作家了。但那份悸动,那份不能割舍的情愫,我会一生珍藏,并在内心深处默默赓续下去。